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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声喝止他们,可始终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宜做此等可能引来众愤之举。更主要的原因在于,经他评测,在这个群体当中,凭自己的能力,有好几个人是惹不起的。

    不多时,人就走的差不多了,好像成了惯例一般,仅剩下的人还是那几位。最应该在的当然少不了王纯仁。只是令他不解地是,那个拿木剑的小子为什么总是走得这么晚?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黄搏是在刻苦求进,或者是对“传统信条”的遵从,而是猜忌他极有可能是在跟自己竞争。他觉得那小子觊觎自己在孙二虎心目中的位置,试图通过这种较劲的方式凸显自己的同时,让他也显得并不是那么得鹤立鸡群。想及此,便立刻站起身来冲仅剩的几盏依旧闪烁着微弱光亮的壁灯走去,装作一本正经地挨个儿吹灭掉。如此,剩下的几人就不得不走了。

    而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黄搏,果真在逐渐黑暗的环境地刺激下惊醒过来。原本他想要随着人群早些出屋的,而突如其来的变动着实令他越发失落起来,不知不觉间再度陷入了深思。他想的并不仅仅是安玫“远离”一事,而是还有那被孙二虎催促的训教费。的确,他就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幸好是还有“几人”,这使他少了些压力,不过总该是要去解决的,心里盘算着必须要抽空回一趟家了。

    再一次被王纯仁用别样的方式赶出来后,站在门外的他还是没有着主意。当身后的王纯仁走出来,然后锁上门后,他还是没有动。而王纯仁却并不管他,竟自冲夜息房走去。只是行走间,免不了持续猜测着黄搏的意图以及接下来的动向。所以脚步也就慢下来,打算一窥究竟。

    良久,他还是无奈地走远了。而黄搏终于不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用茫然地的眼神看着训术场上零星的人影。他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猛然间低下头吐出了那口气。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手里提着那柄木剑,脚步沉重地侧转过身,慢慢朝前走去。

    走过中段顺下的阶梯,才想起来是要去练剑的。便又转回来,沿着台阶下去。他要去那个隐秘地点,练一会儿记忆中残存不全的那套剑法。

    再看那位王兄。好不容易压住性子,等着黄搏有所反应,哪知在时不时地回转头去,洋装无意地回眸探视中,只是见他像根木头似的站在原地。快要走到夜息房之时,仍旧模糊地见他站在那里,也就失去了兴致,闪身进了夜息房。

    黄搏站在树丛中,看着昏黑的四周,然后再把剑举到眼前看了看,他茫然的双眼就如同这夜色一般,而手里的剑,在焚火鼎火光的映照下,也仅仅看到个模糊的黝黑轮廓。是的,他不知道摆在面前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直白地说,他看不到明确的未来。而现在,也被那模糊的未来左右着,因为他怀疑着手里的那把剑,以及拿剑的自己。

    挣扎了片刻,终于,他还是慢慢地把剑举到了胸前,接着便磕磕绊绊地练就起来。他所练的这套剑法也是家传绝学。而他也仅仅是小的时候见父亲练过,而黄父却也只是当着他的面演练过,并没有深授亲传。不过黄搏却是从小就认定那剑法一定是武功绝学,练就之后,便可所向无敌,受所有人敬仰。但令他不解的是,那绝学父亲却总是不肯让自己习练,以至于到现在没人可以教他的地步。而练就此剑法,便从小就成了令他魂牵梦绕的事了。

    不多时,警世钟响起,好像终于有了一种力量出现,把自己解脱了一般,他终于找到了停下手中的木剑回去睡觉的理由。不过他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逃避,他认为自己需要短暂的时间来调整,却也在为这样的逃避,而不停地自责以及自惭形秽着。因为他坚信以往的绝世高手们是不会这样逃避的,继而证明自己就不配成为什么绝世高手。

    脚步匆忙的走回夜息房,见众人已大都脱衣上床躺下。心想自己每每最晚回来,定会使他们有所猜忌,说不定早就有“这是有多么大的进取心呀”,“够努力的呀”之类的暗讽话,憋在了心头难以发泄出来。想及此,当即提醒自己最好不要太过招摇,一定要尽量表现得极不招眼地走进去,然后草草洗刷一番上床为好。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不管他如何低调,看不顺眼的人总是看他不顺眼的。

    他的顾虑也算暗合了眼下的处境。虽然安玫的离他而去,不知大快了不少人的心,可伊雪的“投怀送抱”却又让他更新了“仇敌”,以及增添了更多方面地敌视。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嫉妒着这位虽已多次颜面扫地的可怜虫!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个寒酸货色会有这么好的桃花运。而这些却是黄搏无从知晓的。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得以让他在有所感应的情况下,仍有勇气继续踉踉跄跄地前进。

    翌日,众人在彼此暗暗较劲的激励下,争先恐后地起床,着急忙慌地赶往训术场。没人想要落后,即便是在多数人眼中,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可言的黄搏也是如此。就连对众人为何如此积极深表困惑的阿鹏也被带动起来,一边用还未清醒的眼神,茫然地注视着身旁正在整理床铺的黄搏,一边也手忙脚乱地穿着上衣。

    警醒钟声响时,训术场上出现了这样的场景:在一大队之前,二大队已基本列队完毕。警钟响完,一大队的最后一名武生才融入了阵队。而相继地,老油条们才刚刚开始登场。一大队的人在为二大队的进取精神自愧不如的同时,更为最后一个到来的徐忠伟而惊诧不已,仿佛他站在了这一二大队二百余号人之上,那脸上的淡定与从容,更是让众人顶礼相望,似美不胜收的风景一般。

    早训结束后,孙二虎再次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一大队面前。在他开口之际,人们便已开始猜测,想他们这位主训术师,定是每天早上都会在某个角落里监督着早训,继而便在为方才的表现并没有敷衍应付而庆幸,亦或是担忧。抬头看着孙二虎脸上阴沉的表情,显然是有些情绪,只是不能确定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从他时不时地看向二大队的眼睛来看,大概是不满意今天一大队“拖沓”的表现。

    沉默了片刻,孙二虎终于开口道:“我大体上看了看你们早上的表现,总体上还算说得过去,只是要高水准的要求自己,不要甘居人后。”这话对于此时仍旧喘着粗气的武生们来说,着实摸不着头脑,想着方才已经是在尽全力表现得最好了,而且是起得那么早,怎会只是简单的“说得过去”呢!

    他们有他们的困惑,而孙二虎却也有自己的困惑。他在想,为何那肥头大耳的赵师所带的大队,总是看起来要优秀得多,而自己总会带些看起来比之不及的货色?难道是自己的力道还不够?可也并没发觉那死胖子对他的武生如何高标准严要求呀!他越想越觉得气愤,而脸色也越发阴冷下来,吓得众武生们连粗气也不敢多喘。

    “还有,”孙从沉思中挣脱出来接着说道,“今天会有其他科目的训术师到来,你们必须严格听从他们的训教,不准再给我惹麻烦!”说完便扭过身去走了,好似是着急忙慌地摆脱某种嫌恶的东西一般,把一群人丢在了训术场上。

    走在赶往伙食堂的路上,几个女孩聊了起来。伊雪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什么课来着?”“好像是飞器跟棍术。”玉兰花见安玫无心回答,便接茬道。“哦,是嘛!这棍术可棘手了,你们有谁练过?”众人尽皆不答。其实她们当中多数是有练过的,只是在一众兵器中,最为不雅的当属这棍棒了。当然,这是站在她们女孩的角度来讲的。所以没人愿意首先坦白自己在棍术上下过工夫,都在等着其他人先承认。

    “你们都没练过吗?那太遗憾了,棍术可是练枪的基本功底,在这个‘一枪独大’的年代,不会点儿棍术,那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呵呵……”这话是从几个女孩的身后传来的,不等她们回过头去,就已猜到是古寒了。“这可不好吧,你这是跟踪呢!还是有意在偷听呀!”安玫突然开口回击道。从她的异样口吻中,一旁的伊雪听出这是要在自己身上找热闹看。而其余几个女孩的脸上也露出了别样的笑意。

    她不想让安玫得逞,所以不等古寒回答便立即说道:“哎!谁告诉你我们不会的?我们姐妹几人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是不是想要挑战谁呀!”“……额,还是不了,我就不献丑了。”古寒作出惧怕的神色回道。而安玫却并不甘心轻易放过这两人,又忙不迭地说道:“哟,你可别谦虚,这里有人最看不惯假模假样的了。”说完还不忘将眉眼挑向了伊雪。不等古寒拆招,伊雪便急忙扭回身狠狠地挎起安玫的胳膊说道:“小妹妹,姐姐带你去吃饭哈,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不等说完便拖着安玫撇下众人而去。

    渐渐地,武生们还是发觉出自己在这儿的大致活动范围,最多也就是在那几点之间的连线上来回奔波着。这多少有些令他们感到枯燥,虽然现在还没到真正该感到枯燥的时候。现在他们便又不得齐聚到讲武堂这个“重点”上来。值得一提的是,古寒进门时,人们理所当然地看到了他身后那人手里的棍棒。显然他对单雄志说得话并没有夸大,他果真备置齐了各路兵器,而且件件皆属上品。

    现在单说他这根齐眉棍,棍身通体幽深发亮,内行人一眼就可看出,这是上好的镔铁锻成,而且这棍也定是见过血的;棍两头各有蛟龙盘踞其上,握在手中好不威武。只是这等耀眼的兵器,并没有换来所有人的赞美神情,伊雪便是当中的一个。

    走到她身旁时,见她依旧是不屑地微微冲古寒撅了撅嘴,这倒在古寒的意料之中。他开始觉得,伊雪真的不喜欢自己近乎炫耀一般地招摇过市。依着她的性子来看,自己此时的举动应该很欠揍,即使他尽量装出了一脸平静的模样。

    古寒的这条齐眉棍算得上是上品,起码在现在的一大队中是如此的,毕竟棍在这个年代里除了剑之外最不被看重的兵器了。棍多是僧家弟子看寺守院的健体物件,在战场上较之其他兵器难有杀伤力,除非是修练了精绝的棍术,且内力修为极高之人,不过倘真有这等人,也断不会出现在厮杀场上的。相传,江湖上棍术独尊的人都在僧寺佛刹之中,因此,世俗中的习武之人,多拿棍术当个习修武艺的健身聚力的佐器。而如今古寒却拿出这等成色的齐眉棍来,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不多时,钟声再次响起,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紧跟着钟声走了进来。不用说,这人就是一大队的棍术师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精壮有力,一张刀砍斧劈似地脸上点缀着必要的东西,尤其是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威慑力。而他健硕的四肢虽被一身宽松的武士服包裹着,却还是会时不时地透露出它的刚硬来。武生们看得出,这位训术师是个内外兼修的厉害角色。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声音却是尖声厉涩、刺耳难听的紧。“你们好,”那人客气地说道,“我名叫武定田,原是一名少林寺俗家弟子,如今几经世故,来至此地做了训术师,从今天起,由我来训教你们的棍术,希望我们能共有进益。”说完后,便没了下文,好似在等待众武生有所反应一般,但底下只是一如既往的死寂。他们对眼前的这个人摸不着丝毫路数,哪怕是实力深不可测的战仕锦也不会使他们如此。因此没人敢轻易放肆。

    过多的,这位武师给人一种幽深空远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却偏偏出现在一个外形体态如此立体分明的人身上,这似乎是更加令人费解的地方。以往这样的感觉,在想象中多是些仙风道骨的隐秘居士才会具有的,如此看来,许是往昔终日的“青灯古佛”养成了此等气场吧。

    直到气氛到了不得不有所改观的时候,武师方再次启齿:“嗯,这样吧,你们有谁想说说自己对棍术的看法?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今天是第一堂课,我们就先来互相了解一些,不用这般规规矩矩的。”

    此话一出,全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软下来,武生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而且是对方主动施与来的,更加具备了放松下来的底心。而寄希望于任何时刻的某些人,早已有了开口询问的冲动。终于,坐在最前排的一个武生用出最轻柔的语气问道:“棍术,练足了会很厉害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屋内已开始交头接耳,小有躁动起来,靠后坐的一些人并没有听清这个问题,也许这正是那位武生想要的效果,他希望听到的人越少越好,甚至是只有武定田一人为好。那样的话,他就不至于为这个连自己都认为很蠢的问题付出过多的代价。

    这个问题在武定田看来的确是愚蠢的,不过,这个蠢的问题,却给了在这儿仅有一年训教资历的他一个缓解尴尬的机会。“这个是当然的,不过,那究竟怎样才算厉害呢?要知道自己厉不厉害,就得跟别人去比,所以就算你练的很厉害了,你自己也是不知道的。”谁知,他不回答倒好,这话说完,全场又陷入绝大范围的沉静,因为没有人能够一下子就能理解这些话的意思,纷纷陷入到沉思当中。而那些连问题都没有听清楚的人,则更加四顾茫然起来。

    无奈,武定田只好再接着解释道:“任何兵器,只要你坚持不懈地去练,大都会有游刃有余的那天,至于所谓的厉害不厉害,我只能告诉你,到那个时候的你,指定比你第一次握起那件兵器的时候厉害。”人群继续在沉思。片刻后,终于又有一个武生大着胆子问道:“那武师,您的棍术……厉不厉害呀?”武定田被问地终于有了明显的笑意,笑呵呵地回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天去练我的棍,不会去评断我是不是厉害。”武生们面面相觑,这根本就超出了他们的理念范围。他们信奉的是出类拔萃,是赶超别人,继而拔得头筹,站上顶点。如他所说的话,那还练个什么劲!于是他们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仅仅是他试图让他们重视起棍术的手段罢了。

    这时,坐在后边的东方宇义正言辞地问道:“武师,您知道如今的天下第一是谁吗?”武生们先是惊讶地回头看向了神气活现的东方宇,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武定田。他们心中首先产生的并不是期待而是疑惑,疑惑东方宇是哪里来的胆量,敢跟武定田如此说话。而后才是万分期待着武师的答复。

    只见武定田定定地看了看东方宇,脸上认真的神色让人们很容易误解为愤怒。当这样的误解,马上就要在所有人心目中站住脚跟的时候,他脸上却瞬间转换成一脸的喜色,不慌不忙地说道:“呵呵……这个我还真不好说,前些年的话,我也许还能说得上来,想来你们也知道,那时候是江湖上盛传的黄仕隆将军,而随着他的败落,如今的天下第一可真就不好说了。再说了,那些都离你我很遥远的,你们没必要整天想这些,先练好手里的兵器要紧。”

    这样的回答多少有些扫兴,因为这也许是最令他们好奇的问题了。不是说他们每个人都想做天下第一,而是比之站在最顶峰上的人,不论自己显得有多么得遥不可及,那始终都是自己最为关注的人,而恰恰就是因为这种关注,让多数人有了奋勇上进的誓愿。

    说话间,钟声响起,武定田没再说什么,一溜烟儿地走出门去,随即人群一哄而散,好似终于战胜了什么似的。片刻后,等待他们的将是第一堂棍术实训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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