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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臣等告退。”

    年老官员伸起两手毕恭毕敬接过长卷。

    遂两人卑躬后退数步,转身走下秀山…

    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由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伴随着离人轻柔的脚步,徐徐流淌向北面小溪。走落秀山,路势平坦宽豁,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行出许远以后,两名官员才敢把卑躬的腰杆挺至笔直,同时也加快了许多脚下的步伐。

    “真奇怪…”

    “今日陛下心情似乎异常舒畅,居然没有降罪?”

    边走着,稍显年轻的官员终于把惶恐多时的问题,狐疑问出口来。

    稍年老的官员并无太多情绪变化,板着肃脸回道:“这是必然的,我们做了一件陛下一直以来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又何罪之有?”

    “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嗯。”

    前者不解,后者缓步肃声续道:“乱局在即,上兵伐谋,京都为大唐根基所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况且还是两头庞然大物?黄家行商道,掌大唐半壁江山之财脉。真武号江湖,剑宗之名受天下剑修景仰。二十年前,他们虽不曾参与岳阳血战,但二十年后谁又晓得他们是何心思?前些日子,陛下遣太子去醉仙楼设局,明面上是整死那帮北人,实际就是要逼黄家站出来表明立场。结果,陛下稍使手段黄家便露出尾巴了,倾家荡产入局保下那些小子,又倾家荡产布局天下商道以备对抗朝廷,可谓祸心尽显。黄家北倾,陛下迟早要拿其祭刀,而剩下一座真武山陛下却忌惮宗族血脉,故迟迟不曾动手。今日,我们借武试之名替陛下设局,让陛下看到了真武山的态度,以陛下之英明又怎能降罪于我等呢?”

    “恩,但也不对呀…”

    稍年轻的官员同意地点点头,只是疑色仍未散尽:“你说的这一层我也曾有所思虑,可按今日李白的态度来看,真武山可大有北倾的意思呀、而且魏严被斩,朝廷脸面可谓尽失,陛下怎也不应该如此舒畅才对吧?”

    “非也,非也,你只看到了表面。”

    前者说罢,年老官员摆摆手:“难道你真以为我等篡改武生名册一事,陛下从不知情么?”

    年轻官员挑起眼眉,凝起三分严肃之色:“此话怎讲?”

    “你可知此届国考四位主官都是何人所定?”年老官员问道。

    “哒咄…”

    年轻官员闻言止步,严肃稍显惊愕。

    他转脸看向老官员,不肯定地问道:“难道是陛下?”

    年老官员饶有深意沉沉点头:“正是陛下。”

    昂首眺望南侧山巅,老官员缓了缓,继续肃声细道:“陛下乃当世奇才,文韬武略皆远胜于历代明君,其帝王心术可不是你我能揣测的啊。魏严十六岁从军,仕起于苍云堡,曾服役于北邙关九年,属通天塔直系。余冠川二十年前凭文考探花入仕,战后出任问天阁大学士,年前因圣人谋动方才被迫回京赴任翰林院正,亦属通天塔直系。而另一位便不用多说了,通天塔四大红衣祭祀之一。陛下用这些人,很显然就是要拿他们祭刀,杀鸡儆猴。因为,陛下从来都不认为那帮北人会安安静静地任人鱼肉,本届国试也必将因他们而横生诸多。如今看来,事情就确如陛下所料。夏寻、李白绣、舞氏兄妹于文试舞弊,文试两位主官敷衍了事,事后便免不得遭朝廷问责。而魏严亦同样,余悠然破局他若不强行出手,朝廷便可以玩忽职守拿他问罪,轻则降职重则牢狱。可他死了,死在墨闲和墨言的剑下,那便更随了陛下的心意,逼得李白不得不站出来为真武山表明立场…”

    “可真武山大有鱼死网破之意呀。”

    “恰恰相反。”

    前者断话,后者再次摆手:“武试始末真武山皆未曾阻挠势态发展,这就是他们的立场,谁也不帮。你可别忘了,真武山那位圣祖即是陛下的姑母,同时也是吕奉仙的妻子,此间关系错综复杂,真武山能做到两不偏帮已属难得。即便魏严死后,李白也仅是用“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来劝走夏寻、墨闲等人,用“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来震慑朝廷,而非像黄家那般直接压上全幅身家拼个你死我活。真武山能有如此态度,便是陛下最想看到的结果,龙颜又如何能不悦呢?”

    “啧,原来如此…”

    老官员话罢似有深意地定眼看去旁人,侧旁稍显年轻的官员则闻言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了所有:“啧啧啧,荀尚书好见识呀。你说的这一层我从未想过,高瞻远瞩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呀。李白最后一句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不正是要把杀魏严的罪责全都推到纯阳身上,以用作维持局面平衡,两不相帮么?啧啧啧,李白这一手嫁祸可玩得真好。荀尚书好见识,你若不提醒下官可得胡思乱想许久呀,佩服。”

    老官员再摆摆手,重新提起步子缓缓行出:“尹侍郎谬赞了。帝王心,深似海,老夫也不过仗着跟随陛下有些年头,能琢磨少许圣意罢了,算不得高瞻远瞩。但你刚才也还说错了一点。此事李白做得虽然好看,但他终究是陛下心中的刺,今日即便他不站出来,国考以后我想他恐怕也免不得被问责。”

    前者走,后者起步跟随并行。

    “那我大概是明白了。”

    “如此一来,我便大可随陛下心意行事,无需再顾虑那些繁文缛礼。”

    “你切勿掉以轻心,此事错不得。该松的松,该紧的还得紧些,否则若出差错大家都不好交代了。”老官员不忘提醒道。

    稍年轻的官员随即点点头:“我明白,先松后紧,先放他们进三甲,天试乃蛮烟瘴雾地也不怕他们会溜出掌心。如此做来,也不会贻人口实。”

    “嗯。”

    老官员饶有深意阴阴一笑:“如此甚好,正合圣意。”顿了顿,他再问道:“对了,天玺可已安置妥当?”

    “已置天坛,由卷帘守护。”

    “如此甚好…”

    “天坛乃陛下布局的重中之重,可万万不能有失”

    “是的。”

    “……”

    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兽面衔吐。人影行远,人声低沉,逐渐隐于奇山异石花丛之中,消去声息。再也看不清,那些隐藏在惊涛潮涌下的阴狡面目,只遗留下一地看似真实却实则虚假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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