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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网 www.lwtxt.org,汴京春深(庶能生巧)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垂拱殿后阁里,另一场并无刀光剑影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定王老眼不再昏花,盯着太皇太后同样苍老的面容,沉声问道:“娘娘,垂拱殿前后这些侍卫亲军步军司的刀斧手,是要替娘娘收拾我等这些不听话的硬骨头吗?”

    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声:“老身得知陈元初投敌一事,不过防备陈青暴起伤人而已。皇叔多虑了。”

    定王转向面色赤红的朱相和脸有愧意的曾相,厉声问道:“何时后宫能直接命令三衙了?枢密院调兵用印,谢相吕相和苏瞻事先可知道?内臣传旨处分公事,并需覆奏,中书可有接到旨意可有覆奏?”

    谢相愤然道:“苏相和臣还有吕相均一无所知!朱相,还请问这是何道理?短短十二天,枢密院两次仅凭东院印就调动侍卫亲军步军,皆未得到二府用印!”

    太皇太后寒声道:“皇叔是忘记成宗驾崩时出的事了?老身和先帝母子可是险些丧生于刀斧之下!那事以后,二府杨相公奏请,诸相公附议,皇叔你也未反对,凭老身飞凤玉佩,有枢密院东院印,可急调侍卫亲军步军司精兵三千护驾。比起皇城司五千人、殿前司大内禁军五千人,老身就算调用这三千人也未必能保住官家和老身的安全吧?有何不妥?”

    定王寸步不让:“娘娘可别忘记当年还有这一句:太后可用兵裁制于内!什么是外朝,什么是内廷?这前朝六殿是娘娘能出兵裁制的地方吗?这文武百官各部重臣二府相公和我等宗室亲王,是刀斧手能横刀相对的吗?自成宗帝始,我大赵宗室就立有家法:后宫不得干政!娘娘垂帘是听政,可不是任意干政!还有,太后去哪里了?缘何大起居不视朝?”

    作者有话要说:注:

    1、白麻:制书。黄麻:敕书。后者用于宰相三公等高级别官员以外的官员。出自《宋史》职官志。

    2、垂帘听政,后宫干政,这个相关的限制,有参考张明华所著的《论北宋女性政治的蜕变》,北宋刘娥垂帘听政十二年,北宋的祖宗家法和文官集团(官僚体制)对于防范后宫干政和女主篡位上,是很下功夫的。本文高氏,虽然借用了wuli高滔滔的形,却实际有着刘女士的神。高氏在后宫是有自己的智囊团的,在朝中也有效忠她的权力集团,她也在宰相任命上暗中影响着皇帝赵璟的决策,以达到掌握权力的目的。她在信息传递(入内内侍省、尚书内声)、武力掌控(三衙中的步军司、枢密院重臣)、文官培植上都有自己的一套,这是几十年政治斗争经验的结果。她能参与和二府定期面议政事,这个是很厉害的,也避免了宰相擅权。至于这个角色,留待读者们各自评论。

    第197章

    后阁里阗寂无声。定王这一通发难,貌似要搬出祖宗家法来治太皇太后了。这话一说,就算是宰相也没法插嘴。

    屋内的四位宰执心里都清楚,德宗皇帝设置大宗正司是干什么的?掌纠合族属而训之以德行、道艺,有罪则先劾以闻,法例不能决者,同上殿取裁。第一任知大宗正事是濮王殿下,也就是武宗皇帝和定王的生父。第二任就是定王殿下。这位老殿下是历经四朝的位高尊者,就算是太皇太后,也照样得领这位老殿下的训斥。

    太皇太后羞红了老脸,气结道:“皇叔!五娘在照顾官家脱不开身。老身疼了她几十年,难不成还会将她如何?何况老身人在何处,何处就是内!自身难保时还不能便宜行事?陈青的身手您也看到了,不能不防!又怎会是对着皇叔和众卿家呢?”

    她掩面而泣:“皇叔!老身一个妇道人家,杯弓蛇影一些,也是因为前车之鉴,只求自保而已!您这是何用意?侄媳何尝干政过了,您竟搬出成宗遗训来训斥于我?难不成要侄媳去地下见成宗辩解?”她心里也发慌,连自称都改称侄媳了。

    定王吹了吹白胡子,嘿,这妇道人家见识短手段多,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前车之鉴?她当年怒撕成宗的时候势如猛虎,抱着还是太子的赵璟找自己诉说时,哭得那个愤慨委屈;后来宫变时她踩着尸体走出来的时候镇定自若,要处置阮玉真时被他责怪了两句就泪如雨下;再后来垂帘听政时一味打压赵璟,屡劝不听,要还政时就当朝哭得母子情深。现在又来了?

    朱相上前一步,轻声道:“殿下怕是误会了。娘娘所为,确为自保。如今秦州陈元初一事尚未水落石出,张子厚所言也非定案。娘娘防患于未然,并无过错。当务之急,是秦州文书不见一事该如何处置,还有秦凤路、永兴军路,两处援军当以何人为帅对敌西夏,契丹耶律似一事又当如何决断。此时殿下和娘娘切勿再起冲突了。三衙调兵一事,臣日后再紧急也会通知中书和殿下一声,还请娘娘和殿下平息心情,共同商讨。”

    定王竖起眉毛瞪起眼:“可不全是你们的错!一点小事毛毛躁躁,来不及似的。一代不如一代!以前陈青在枢密院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朱相一噎,眼前一黑,这——还不是为了防备陈青?他算看出来了,这位老殿下,和张子厚一样不讲理,心还都长偏了。

    一直垂首肃立的张子厚突然抬起头,朝着朱相微笑了一下。朱相眼前不由得又一黑。

    张子厚没有看定王身边的赵栩,他知道朱相在想什么,也知道定王说的那毛毛躁躁的人里也有他。他更明白赵栩从大殿转入后阁时看向自己那一眼的意思。他的确操之过急了,陈青因陈元初一事要避嫌今上禅位的商议,无论如何他应该留下苏瞻,等燕王即位后再解决他。直到此时,那力压群臣掌控大局、挫败阮玉郎的毒计、斗倒一生劲敌的兴奋感成就感才慢慢褪去。

    如今只凭自己和定王,要争取谢相、吕相或曾相过来一同支持燕王,十分之难。吕相是个不倒翁,哪一方都不肯轻易得罪。谢相和苏瞻同属旧党,和自己素来道不同。曾相又是一贯不太肯出头的。

    谢相叹了口气:“臣以为,至少要等田洗案水落石出后方能定下今上禅位一事。如今西夏攻占了秦州,还当以击退外敌为先,只是不知道娘娘和两位殿下的意下如何?”

    赵栩深深地看着太皇太后:“若是娘娘不再软禁娘娘和我生母,并保证置伏兵于福宁殿这等事不再有,六郎并无异议。”他也是不得不退,缺少了苏瞻,二府的平衡一下子被打破,再少了舅舅参与,己方立刻失去了优势。张子厚毕竟还是过于激进了,如今局势,求稳为先,多亏皇太叔翁那番说话说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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