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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是过了正月才走……”虽说在刘姨娘活着的时候,季念然同她最亲密的举动也不过就是凑到她怀里坐一会儿——时间还不会太长。刘姨娘永远有忙不完的针线活儿,给大老爷的、大太太的、几位嫡少爷嫡小姐的……还有季念然的,虽然她往往最后才能得到一件小小的新衣。但是这时提起来,也未免从心底升起几分怅然。她相信刘姨娘不是不关心她,也不是不爱她。但是,也许在刘姨娘看来,这样才是对女儿最好的。在她刚刚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像前世对待她的妈妈那样对待刘姨娘,母女两个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亲得像是闺蜜姐妹一般。但是最后,她不得不有些遗憾地承认,她对刘姨娘的感情并不够深厚。再后来……再后来她甚至有时会忘记这位善于针线的少妇是她的生母,只当自己是凭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寄身于季府之中。只要平安度过一世,再睁开眼,就会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间十平米的小卧室内。直到,她嫁给了眼前这个男人。直到,自己接纳了他……秦雪歌微微瞪大了眼睛,很多时候,他都会忘记其实季念然是庶女出身——她实在太过特别,既不像那些人家的嫡女,更不像那些人家的庶女。她身上没有嫡女的张扬,也没有庶女身上常见的畏缩或是算计。“那咱俩可算是同病相怜了……”秦雪歌接了一句,却终究无以为继。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希望大家也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还有新开的预收坑《文坛大神林黛玉》最近打算再开一篇纯爱……不知道大家都看不看,哈哈鞠躬,么么哒~☆、第84章这个话题总是有些沉重,在正月里提起,也显得不大吉利,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秦雪歌先开口岔开话题,“念念,我听说今年花灯节要在城东大办灯市,还有许多从异域来的耍百戏的,热闹得很……你有没有去过灯市?不如我带你去看看。”言下之意,就是打算带季念然去看了。想到能出去玩,季念然心底的那一点遗憾和怅然很快就被喜悦代替——毕竟刘姨娘已经去世将近十年了,再深的遗憾,也早已经被时光冲淡。她拍着手连声叫好,“若是能去看灯那可太好了,我还没见过集市上耍百戏的呢!”季念然在季家的时候很少有机会出门,去集市上玩更是不可能被允许的事,就是有限的几次看人耍百戏,也多是府里开宴的时候请来的小班,表演的也多是些难度不高的戏法。她早听说世间有一批大的班子,就好似马戏团一般,在各地随走随演,偶尔也去一些举办活动的地方凑热闹。这些大的班子,往往极负盛名,班中之人多身怀绝技,表演的也多是些新鲜花样,比那些时常被勋贵人家请去的小班子的表演精彩得多。“你若愿意去,明儿我就去和祖父、祖母说。”秦雪歌笑着许诺。第二天早上去正院请安的时候,果然开口,“孙儿听说今年城东的灯市,比往年都要更热闹些,想带季氏过去看看……”“二弟是听谁说的?”秦雪威好奇地问了一句,“我倒是也听军营里的同僚说起过,据说连西域的百戏团都来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带你大嫂过去逛逛。”祁氏用帕子遮着嘴角,笑得一脸甜蜜。“你们这兄弟俩!”老夫人伸手指着两个孙儿笑骂,“兄弟两个别是约好的吧,我若不答应,不是同时得了你们两个的怪罪!”秦家两兄弟忙起身作揖,“祖母言重了。”“好了,你们若愿意去就去吧。”老夫人扫了秦夫人一眼,见秦夫人并没有露出不同意的神色,才无奈地松了口,“知道你们想带媳妇出门松散一天,这大节下的,我就不做那‘老法海’了。你们只管去,闹到多晚也无妨,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夜宵。”这就体现出长辈的开明与体贴了。秦雪威和秦雪歌都忙不迭地奉承祖母,祁氏和季念然也在一边笑着帮腔。秦雪玲抬头看了几位兄嫂一眼,像是有些羡慕的样子,却在秦夫人扫了她一眼后,垂下了头。***正月十五那天吃过午饭,季念然连午觉都不愿意睡了,拉着几个丫鬟想晚上出门的装扮。“晚上天冷呢。”秦雪歌歪在炕上,搭腔道:“你不是新做了件狐皮斗篷?还没有穿过,不如就穿那件去。”季念然听了,忙让丫鬟把斗篷找出来,还有配套的兜帽、暖手筒等。这套冬天的行头是今年新做的,季念然是出嫁第一年的新媳妇,因此外面用的缎面全是一水的大红绫绸,里面附着狐狸毛,又软和又挡风。季念然第一眼见到这套衣裳就喜欢得紧,连新年朝贺都舍不得穿在身上,只想着等以后有什么特别的活动赶上天气冷的时候,再穿出去。这些秦雪歌也都是知道的。此时听他提起这件斗篷,她豁然开朗:这元宵节,可不就是那“特别的活动”嘛,穿这身喜气的衣裳再合适不过。秦雪歌和秦雪威约好,到时候两家一道出门,到了城东再分开玩赏。黄昏时分,见外面天色不像晚上要下雪的样子,两人才放心出门。江雪院里自然也挂了些花灯,有些是宫里赏下来的,也有些是各家亲戚朋友送的。季念然吩咐丫鬟挑选一些精致有趣的挂到回廊下,只可惜还没到点灯时分,效果只能晚上回来再看了。两家人在二门处汇合,都只带了少许从仆,男人骑马,女眷则坐一辆小车,往城东去了。妯娌两个少见地坐在一辆车内,祁氏还热络地挽着季念然的手臂,“可是拖了弟妹的福啦,不然我都不知道夫君要带我出门赏灯呢!”祁氏和季念然最近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是大体却只能用“井水不犯河水”来形容,除去那次宗房老太爷的生日,两人还从未如此亲密过。而那次的亲密,终究是有几分表演的意思在里面。但是此时,这车内只有她们二人,两个丫鬟坐在车辕上,可是表演关系亲密给谁看呢?只是既然祁氏已经先做了初一,季念然不好不跟着做十五,也只能摆出样子来,笑着调侃,“大哥那么疼嫂子,怕是要瞒着给你个惊喜呢!”又故作遗憾地摇头,“可惜被人先说了出来,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怨我们呢!”祁氏红着脸轻啐了一声,又嗔道:“他那个人,整日就知道军务,哪懂什么惊喜。”只是脸上的神情,终究还是暴露了她心底的欢喜。季念然观察她脸上神色,又回味了一下她往常的做派,也不禁在心底感叹,若是老天爷能早些给祁氏一个孩子,怕是她和其实之间的关系会缓和不少。她看得出来,祁氏并不是那般小气的女人。不过是给自己压力太多,患得患失起来,行事有些失了方寸罢了。两人闲话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已经走到了热闹的街道之中,就不再说话。有祁氏坐在一旁,季念然也不好意思往车外窥探,强耐着性子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外面行人摊贩越来越多。又行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马车才停了下来,丫鬟们跳下车辕,掀开帘子,请两位少奶奶下车。外面天冷,祁氏和季念然都戴了兜帽。脸上蒙着面纱。待被扶下车来,秦雪威和秦雪歌也都已经下马,由一小厮统一牵着,候在一旁。两兄弟商量了几句,吩咐车夫和牵马的小厮在附近的某个巷子里等待,又说好二更后在马车处汇合,一道回府,才各自带着女眷下人分开而行。两拨人刚一分开,季念然就不顾身后还跟着丫鬟小厮,挽住了秦雪歌的手臂。“街上人多呢……”见秦雪歌微微侧目,季念然也有些害羞,她小声分辩。秦雪歌微微一笑,就由她去了。天色虽还未暗,街上却早已布置起来,不只灯棚,还有些买小吃的、耍杂耍的、更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摊贩,自然各有其招揽生意的手段。街上人也不少,个个都是节日里的喜庆装扮,还有些总角孩童在巷口追跑打闹,季念然看着这些画面,嘴角不自觉地就勾起了一抹笑。她想到在现代,小时候过年会和爸妈一起出门逛街,她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牵着妈妈的手。虽然,无论是周围人们的穿着打扮,还是街道两旁的建筑景象,都截然不同。但是季念然就是莫名地觉得,很有些共通的地方。这几条街巷全被布置成灯市,西域来的百戏团就在一处宽阔的转角,现下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在表演的人也不多,但是却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季念然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那个只用脚尖站在钢索上的小姑娘。天气寒冷,但是小姑娘身上穿的衣裳却很单薄。“这里怕是不容易挤进去。”秦雪歌见季念然就要往人群里挤,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走,我带你去寻个视野好的地方。”季念然这才停下脚步,跟在秦雪歌身后又挤出人群——只这片刻,他们身后就有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几人费力地走出人群,饶是有小厮护着,还是显出了一些狼狈。秦雪歌站在街上四处张望了一下,领着季念然往西北方向的一间茶楼走去。这种时候,茶楼里人自然也是不少,一层早就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些人正站在门口等待。他们刚一踏入楼内,茶楼的小二就一脸歉意地迎了上来,“几位客官不好意思,咱们茶楼已经坐满了。”秦雪歌抬头看了楼上一眼,“二、三楼的雅座……”“也已经满员了。”店小二点头哈腰地道歉,说是无论如何都匀不出一处座位了。他们人多,不比那些一、两个人的,多等等总能等到有人离开。秦雪歌有些无奈,他扭头看了季念然一眼,见季念然脸上虽然不见失落,但是注意力又早被外面的百戏给吸引过去了,只得从怀中掏出某样东西,偷偷塞到小二手里,“拿去给你家老板看一眼。”小二攥了攥手中的东西,感觉重量不似银子,他不知是什么东西,也不敢偷看,只好赔笑着转身寻茶楼老板去了。季念然虽然注意力大多都放在了街上,但是这边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她拽了拽秦雪歌的衣袖,“这家茶楼我看确实人已经满了,你给他塞银子他也不能把别的客人赶走,不如咱出去找别的位置看看?”小妻子这般善解人意,秦雪歌心下大感安慰,这些年京里不知多少人家倒在了家中女眷仗着男人的势力不知收敛作威作福上,看起来,起码他是不用担心这点了。不过,显然自己的小妻子还不够了解他的本事。秦雪歌勾起唇角神秘地一笑,“你放心,总能让你舒服地观赏到百戏就是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希望大家也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还有新开的预收坑《文坛大神林黛玉》又开一篇纯爱预售……不知道大家都看不看,哈哈。其实纯爱那篇应该会先发诶,没有意外的话……鞠躬,么么哒~☆、第85章话音未落,就见一位穿着棉袍的中年男子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一边把他们往楼上请,一面道:“秦公子!太子殿下有些时日不来光顾我这小店了,怎么今天没一起出来?”原本茶楼老板引着他们往楼上走的时候,周围还在等待的客人们就纷纷侧目,甚至有些人已经很是不满,就要就要叫嚣吵闹起来,之后一听老板提到“太子殿下”四字,才又安静下来。眼前这位若是太子身边的近臣,就算不满于老板的另眼相待,却也只能选择忍耐下来。季念然却有些奇怪,如果太子真的喜欢来这家茶楼,老板这么轻易的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口而出,难道没有犯了忌讳?她掺了秦雪歌一眼,见秦雪歌脸上并无异色,才跟着上楼。老板直引着他们来到三楼中央临街的一间雅间门前,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老板伸手做出请进的姿势,将秦雪歌和季念然让了进去。秦雪歌让季念然挑选一处视野最佳的位置坐下,转身和茶楼老板对了个眼色,茶楼老板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开。秦雪歌泰然自若地坐到季念然对面,给随侍在侧的流火和纯钧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地出门。季念然看了看窗外的街道,这个位置确实可以把街角处的百戏表演收入眼中,但是她暂时也没有了看百戏的心思。“太子殿下经常来这家茶楼?”季念然奇怪地问了一句,“就这样当着茶楼里的客人们说出来,岂不是敌人也都知道了?”要知道,太子虽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子嗣,但是对于皇位,他却并不是没有竞争对手的。不说别人,寄王一脉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皇位顺利地传承下去——就算之前已经熄了争权夺位的心思,在去年京里那一系列动作之后,怕是也要被逼得不能不争了。就算寄王世子折了——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但是寄王世子却不是寄王唯一的儿子!秦雪歌微微一笑,半遮半掩地道:“太子以前来不来这家茶楼我可不知道,但是今天之后,他就喜欢来了。”“你——”季念然有些无语,她瞬间就明白过来,秦雪歌这应该是在使诈。而茶楼老板之所以会配合他——他诈的不是茶楼老板,而是……敌人?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是该劝还是该骂,只好赌气似的看向窗外。街角处,那位行走在钢索之上的少女已经走到了索绳中央的位置,她脚尖一点,轻轻跳向半空,翻了个跟斗,又稳稳地落到了钢索上。四周围观的百姓们轰然叫好,喧闹声甚至传到了茶楼之内,季念然却突然觉得,也许他们都正行走在这条钢索上。敲门声响起,门口传来流火的声音:“二爷、二奶奶,小二来了。”“让他进来。”秦雪歌朗声道。雅间的门被推开,刚刚那位店小二手里捧着水牌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殷勤,“两位客官请看,这上面都是咱家的招牌茶点。”秦雪歌脸上含笑,接过水牌递到季念然面前,店小二垂着头,目光并不乱瞟,但是季念然知道,他正等待着自己的吩咐。当着外人的面,季念然不好任性不给秦雪歌面子,只好接过水牌翻开,装模作样地问:“你家那些茶和点心最有名?”“回女客官。”小二热情地道:“咱家请的是来自岭南的大厨,善做广式点心。茶的话今天有上等的霍山黄芽,还有庐山云雾、信阳毛尖、君山银针,都是好茶。”季念然不大懂茶,让秦雪歌随便点一种,秦雪歌就让上了信阳毛尖。小二道了声“好嘞”,又继续垂手等待季念然拣选点心。比起茶水来,季念然显然对点心更感兴趣。她回想了一下在现代比较爱吃的几种,对照水牌,点了几样,又问小二,“我曾听人说岭南那边有一道烧麦,馅料是用糯米混合猪油调制而成,你家楼里可有这个?”小二支着头想了一下,“应是有的,等下我去问问我家大厨。”“那就劳烦你去问一声了。”季念然又见这家不只有糕点,还有些清淡菜肴,甚至几样汤面供食客选择,索性多点了几样,打算就连晚饭都一起打发了。点完这些,季念然心里的不自在也消得差不多了,街上表演百戏的已经换了人,这是个大项目,一人额头上顶着一根长竿,竿上转着圆盘,脚下还另有几个圆盘,那人一边转着圆盘,一边绕地行走,甚是热闹。周围百姓也都在大声叫好,季念然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不一时,小二又端了茶水点心上来,季念然吃得满意,就又和秦雪歌谈笑自如起来。她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不好直接说明缘由——真说她为着秦雪歌给太子办差生气,那她就是不知好歹了。秦雪歌如此得太子看重,就连这种迷惑对手的事都由他亲自来安排,怎么看,她都应该与有荣焉才对。但是,她就是开心不起来。这件差事有几分危险不说,还挑的是这个时候——那他到底本意是带她出来玩顺便办差的呢,还是带她出来玩只是掩护其实是为了办差事?就是这种斤斤计较的小心思,又怎么让秦雪歌知道?连季念然自己想明白之后都有些羞于启齿。可是,她就是无法不在意。秦雪歌像是根本没看出她情绪有些不对一般,指了指长街的另一边,“我听人说等下那边会有人舞狮,是特别从南边过来的,和咱们这边舞的不大一样呢。”舞狮表演从初更开始,街两边挂着的花灯也被齐齐点亮,借着灯影,两大两小共四只狮子顽皮地在街上跳舞。舞了一会儿,又有人扔了一只彩球到其中一只狮子头上,两只大狮子竟玩起彩球来。街上锣鼓声响动,又有善于演奏乐器的伶人在旁助兴,这样的热闹,确实只有在市井中才能见到了。季念然吃了几样点心填饱了肚子——这家茶楼的厨子手艺确实可圈可点,尤其那样糯米烧麦做得很合季念然胃口。吃饱喝足,季念然又惦记着街上的花灯,就祈求地看着秦雪歌,“咱们下去看花灯吧,一直坐在茶楼里,和在家里也没什么区别了。”秦雪歌自然也由得她,原本过来就是顺路的事——之前他们早就商定好了计策,却不是在今日完成,这也算是阴差阳错、顺势而为了。完成了差事,又填饱了肚子,自然没有了继续留在这家茶楼的道理。几人鱼贯下楼,纯钧付了银子,又护卫在主人身旁。附近几条街巷内都挂满了花灯,各式各样,季念然怕被人群挤散,紧紧挽住秦雪歌的手臂。但是街上游人实在太多,最后秦雪歌索性牵住她的手,纯钧跟在季念然另一边,另有两名小厮护着流火跟在后面。他们随着人流,走到安湖边上,河中也漂浮着些隐含吉祥寓意的大型花灯,或莲花型、或龙凤型、或孔雀型,更有做成亭台楼阁、民俗人物式样的。但是像现代常见的二龙戏珠等样子却是没有。慢慢步过月牙桥,又进入一条宛如庙会一般的市集,街边除去花灯外,还有些摆了摆了投壶、射箭等游戏的摊子,当然更少不了那些猜灯谜的。季念然挨家看过,又同秦雪歌合力猜出了几只灯谜,换了两个花灯——制作得倒不一定精巧,却难得的是游戏的过程,以及猜出灯谜时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季念然手中亲提了一个,又递了一个给身后的流火提着,才欢欢喜喜地继续往前去了。这一逛,就逛到了将近三更,一行人才又慢慢往回行。等回到将军府的马车旁,秦雪威和祁氏也带着人将将回来,手上自然也提着不少战利品。季念然和祁氏相视一笑,都觉得同对方亲近了不少。大家上车上马,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到将军府。两家人一道行了一段,才相互道别,各自回了自家的院子。这一天就算再兴奋,为睡午觉,再逛了将近一整个晚上,季念然也已经有些困了。她揉着眼睛,牵着秦雪歌的袖子,任由他领着自己往院子里走去。一路沿着回廊走到堂屋门口,季念然一进屋,却见石斛和授衣正坐在两个小杌子上,在堂屋里说话。见秦雪歌和季念然进来,两人都慌忙站起身来。“今天得了彩头呢!”季念然把手里的花灯递到授衣手里,又转头看着石斛,奇怪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去?”秦雪歌见她们主仆有话要说,就笑着进了进了东次间,脱下外袍,又踱着步子往净房去了。季念然神色温柔地目送他走远,才回头看向两个丫鬟,眼中隐隐透露出催促的意思。“奶奶。”石斛声音肃然,季念然这才发现,两个丫鬟脸上的神色都不大好看,她不禁吓了一跳,“怎么,出什么事了?”石斛和授衣对视一眼,才吞吞吐吐地道:“奶奶,胡……表姑奶奶来了。”“什么?”季念然呆了一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你们刚说,谁来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希望大家也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还有新开的预收坑《文坛大神林黛玉》鞠躬,么么哒~☆、第86章两个丫鬟细细解释了一阵,季念然才明白过来,她坐在西次间书房的圈椅上,让两个丫鬟也搬来绣墩坐下,“你们说,胡家表姐找我来了?”这事着实匪夷所思,她同胡馨月之间不过点头之交,更何况,有季家在,胡馨月就算进京探亲,也应该直接到季府去,无论如何不该来找她。石斛点了点头,“奶奶知道,今儿我只当值到酉时正刻,到时辰就回家了。没想到刚刚回家,春喜嫂子就找了过来,说她下午回来的时候,见有两位穿着落魄的女子正蹲坐在我家院门口的石墩上,她一时好奇问了两句,那两人说是过来找奶奶的陪房的。”她吞咽了一口唾沫,“春喜嫂子听了也拿不定主意,但是那条巷子里来往的人也多,都是这府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呢!她不敢把人扔在那儿,就请回了自己家里。没想到春喜隔着窗户看见,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季念然还是有些迷糊,但是这里的事她却是听懂了的,“春喜在季家当差的时候应该见过胡家表姐两次吧?认出来也不……”她还没说完,就见石斛摇了摇头。“春喜认出来的不是表姑奶奶,而是表姑奶奶身边的那个丫鬟。”“丫鬟?”季念然又愣了一下,如果说她对胡馨月还有些记忆的话,对她身边的丫鬟的印象就说不上很深刻了。她只记得胡馨月在季家的时候身边似乎有两名丫鬟,还有一个存在感更低的奶娘。“哪个丫鬟?”她问。石斛当初还在季念然屋里当差,又时常过去老太太屋里走动,对于胡馨月身边的丫鬟总是比季念然要熟悉些,“是表姑奶奶来咱家时,太□□排过去伺候表姑奶奶的三等丫鬟,名叫巧雁的,您可还记得?”见季念然依旧一脸迷茫,授衣又开口提醒,“就是表姑娘常支使着往大少爷书房送东西的那个,您还特意让流火留意过她的行踪来着。”“哦,她啊。”季念然这才恍然,不过她能记起的也只有一个名字罢了。她想了想,又奇道:“我记得表姐身边不是还有个她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好像叫什么……”“灵雨。”“对!就是灵雨!”季念然这时才有些回忆起来了,“我记得那灵雨才是表姐贴身伺候的丫鬟啊,怎么只带了巧雁?”她说着才反应出不对了,“你说只有她和一个丫鬟,还坐在你家院子门口?”石斛有些无奈地点头,她也知道这个场景描述出来有些诡异,再加上自家主子怕是早就困了,一时脑子转不过来。若是有的选择,她也不会大晚上的过来打扰主子休息,但是她是实在拿不定主意了。想到胡馨月和巧雁言语里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她忍不头疼地道:“奶奶,表姑奶奶这次来……怕是她夫家那边还不知道呢。”“什么?”季念然霎时瞪圆了眼睛,原本的困意不翼而飞,“这……你说她是偷跑出来的?”那这可就是大事了。“春喜嫂子私下跟我说,她看到表姑奶奶和巧雁的时候,两人脸都被冻红了,身上也脏得很,衣服还破了洞。身上头上首饰一件没有,不知道是没带出来,还是……”这个“还是”的可能性就有很多了,是藏起来不敢外露?在路上用完了?亦或是更可怕的……被人抢去了?这些都不是没有可能。季念然顿时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她一时也拿不出个准主意来,“你看到她们人了没有?没受什么伤吧?”“脸上看着没有伤。”石斛忙道。这句话稍微让季念然安心了一些,她不知道胡馨月为什么不去季家要来找她,但是如果她身上真发生了什么不太好明说的事,她就算想帮忙那也无能为力了。“没伤就好……没伤就好!”她低声呢喃,隔着堂屋的东边套间内传来隐约的响动,秦雪歌应该是已经收拾完毕,准备睡觉了吧。季念然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书房内没有自鸣钟,但是她知道,怕是已经三更天了。“胡家表姐现在被安置在哪里了?”她定了定神,才开口问道。“安排她们住在了春喜的屋子里……小妮子还有些不高兴呢,不过也没别的办法了,临时根本收拾不出间妥当的屋子来。”石斛和春喜家的院子都不算大,石斛家里是小夫妻带着孩子,不比春喜家里到底有个小姑子在,总能避避嫌疑。季念然在心下合计了一会儿,也想不出更妥善的安置方法了,才道:“你安排得很好,等回去你和春喜家知会一声,就说我的注意,托她家先照顾一阵……银子就从我这里出,不会亏待了你们的。”她又转头看向授衣,自从石斛预备出嫁起,她屋里的银子钱就一直授衣管着,“你等下支二十两银子给石斛,没的让春喜家里倒贴钱的道理。”授衣清脆地答应一声,“诶,我这就去取银子誊小账。”这银子是季念然点名说给春喜哥嫂的,石斛自然没有帮着人家往外推拒的道理,她此时更关心的,还是胡馨月和巧雁的安置问题。听主子的意思,倒像是暂时就让胡馨月在春喜家里住着似的。季念然思忖半晌,又吩咐石斛,“劳烦你们先照看她们两天……”她微一犹豫,有做下了决定,“石斛,这两天你就先不要进来当差了,和春喜嫂子轮班,把这主仆两个给我看好了,若是方便,就多探些口风……她俩没说是因为什么跑出来的?”“没有。”石斛偏着头回忆了一下,摇头,“只说要见您,就连她夫家不知道的事,还是我和春喜嫂子两个猜出来的。”季念然咬着牙倒吸了一口气,“就先这样吧,你回去先看她两天,就说我这边有事要忙。”这话倒也不是敷衍,正月十六到十八三天,是秦家定好办春宴的日子,不只宗房几家,就连其他各房族人,只要在京城的,都全部聚集起来。另有些各家的亲戚朋友之类,也要招待,因此她之后的几天确实并不得闲。“您就放心吧!”石斛一口保证,“这几天我一定帮您看好了她们主仆两个,不让她们四处乱跑乱说话。”“那我就放心了。”季念然抬手掩下一个小哈欠,就要起身。两个丫鬟连忙站起来,季念然挥了挥手,“授衣先去拿银子吧,让绣蔓她们进来帮我拆头发就好了……石斛也先回去吧。”说完又想起从灯市上拿回的花灯,“也那只花灯回去给你家孩子玩吧。”“诶。”石斛答应一声,和授衣一起把季念然拥到东次间里,才退下。不一会儿绣蔓和柔桑联袂进来,一人去打水,另一人负责帮季念然拆头发。待到季念然拆了头发换过睡袍洗好脸,夜已经深了。秦雪歌倒是还没睡,正倚在床头,半眯着眼睛呆愣着出神。见季念然散着头发走过来,他正准备开口,却先打了一个哈欠。看得出来,若不是为了等她,他早就已经睡了。“都怪我!”季念然心下升起一股歉意,她连忙吹熄了屋内的蜡烛,只留屋角一盏,转身上床放下帐子,“下次再也不耽搁到这么晚了。”秦雪歌一把捞住妻子的腰,将她搂在怀里,困倦地问:“出什么事儿?”季念然张了张嘴,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个娘家亲戚来了,说要见我……莫名其妙的。”又轻推了丈夫一下,“都这么困了,就先睡吧。”“好,若有需要我的地方,直接开口就是。”秦雪歌紧了紧搂着她腰的胳膊,又在季念然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才放她爬回自己睡觉的位置上。夫妻二人相对而卧,不过片刻,季念然就听到了旁边传来了的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丈夫已经睡熟了。她轻轻翻了个身,脑海中却翻腾不断地在想胡馨月的事。难道,她真的是从夫家私逃出来的?专门过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正月十六到十八连续三日,季念然都陪在两重长辈身边忙春宴的事,虽说在忙碌之余偶尔也会想到胡馨月的事,但是往往很快被别的应酬引开了注意力。等十八日中午大家在宗房府里用过饭,看过堂会,这三天春宴终于收官。季念然先伺候太婆婆、婆婆回来,又和祁氏一同例行嘱咐了家里的婆子丫鬟用心服侍,才回到自己房里,抽出空来思考胡馨月的事。她叫来流火,“你让人到扁担胡同里把石斛叫来,小心些,别惊动了人。”流火虽然那日没有听到第一手的消息,但是这么几天功夫也足够她知道这些事的了,她会意地点头,“您就交给我,一定不让表姑奶奶察觉到。”“嗯。”把流火打发下去,季念然看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她这时才想到,要不要派人去南方打听打听呢……这念头在她脑中一转而过,就又被她自己给否决了。她手上可用的人手并不多,为了这点事找秦雪歌借人,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她连胡馨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呢,不如……季念然慢慢倚到身后的迎枕上,在心底盘算起来。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希望大家也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作者专栏,还有新开的预收坑《文坛大神林黛玉》鞠躬,么么哒~☆、第87章流火带着石斛走进东次间的时候,季念然正坐在炕上自己剥橘子吃。她指了指炕前的小杌子,示意石斛坐下说话。流火试了试炕桌上的茶水,新添了杯茶放到季念然面前,又拿起一只新杯子,倒上茶递到石斛手上,就要转身避出屋去。季念然却朝她摆手,“你也一起听听,再让小丫鬟把授衣叫进来。”这还是她以前住在东厢房时身边的老班底,四人坐在一起八卦开会商量主意的时候,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她剥好橘子皮,分了半个给丫鬟,又自己掰了一瓣放入嘴里,“唔,这橘子听说是湘郡那边进贡上来的,就是比往常自家庄子上收的好吃。”若是让外人见了,怕是会以为季念然已经胸有成竹,但是几个丫鬟却都知道,自家主子就是在最心烦的时候,才格外喜欢吃零嘴。一时授衣进来,季念然才问石斛,“这两天,你瞧着胡家表姐那边,可还安分?”石斛想了想,“倒是不吵着出门,只是每天都要问您什么时候才能有空见她。”“嗯。”季念然点头,“看起来真的是有事了……”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问:“她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可曾露了口风出来?”“没有。”石斛无奈地摇头,“除了第一天外,表姑奶奶就不怎么跟我们搭话了,偏偏巧雁那丫头也跟转了性子似的,嘴紧得很。”经过几天的回忆,巧雁以前的样子众人也多少想起来了一些影子,她可跟性格沉稳这几个字沾不上边,一点事情都恨不得嚷的全府里的人都知道。季念然想着让石斛先探探她们的来意,主要也是把希望放在了巧雁这里。没想到,她却能忍住不说。这样一来,她就有些被动了。但是已经晾了胡馨月三天,若是她此次真为了正事而来,日后怪罪起来,或是传到谁的耳朵里,外人议论起来,季念然身上总跑不了一条名为“怠慢”的过错。她垂下头思忖了一会儿,才有了主意,“既然这样,你明日就带她进来吧……只是别走大门。”又想了一下,“她们主仆有没有合身的衣裳?就算对外说是上门的远房亲戚,也别穿着补丁衣裳进门啊。”石斛忙道:“我和春喜嫂子这两天赶着改出来两件袍子,巧雁身量和春喜差不多,穿春喜的旧衣裳就好了……只是表姑奶奶的斗篷却没有办法了,我们家里哪有合适的绸子呢。现在正月里,布庄都没有开门,买都没地方买去。”按说正月里不动针线,石斛和春喜嫂子顶着俗例和忌讳给胡馨月改衣裳,本来就是看在季念然的面子,石斛这抱怨的也是实情。季念然自己的衣裳都太过华贵,也不是她就舍不得一件斗篷了,而是这衣裳不过冬天穿两、三个月,她不常出门,家常轮换着穿的斗篷也就三、四件,都是将军府里下人们看熟了的,唯一一件之前没穿过的,还在元宵节那天穿了出去……其他小丫鬟们,得件新衣裳本就不易,斗篷又是不易得的,让谁拿出新的来,季念然都有些不忍心。“她自己的那件已经不能穿了?”季念然有些头疼地问道。“如果是里衬破了还好,但是外面也破了几个大口子,我和春喜嫂子研究过了,都说只能上补丁……”石斛说着也觉得有些唏嘘。当年胡馨月刚被接到季家的时候,胡家虽然比不上季家,却好歹也是当地旺族,胡馨月身上的衣裳针脚也都很整齐密实。她一直没同季念然讲,胡馨月这次穿来的那件破了口的斗篷,自己已经认了出来,就是当年季家把胡馨月送回南边的时候,季家新给她做的几件衣裳中的一件。石斛还依稀记得当初老太太的话,这几件衣裳就全当是季家为表小姐添妆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件斗篷里的棉花,还是季家那位去年悄无声息病逝了的老姨奶奶亲手絮的。这件事,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几位姑娘屋里怕是都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但是却瞒不过她们这些人。石斛又犹豫着开口,“不如就说是南边庄子上来的管事娘子?”季念然却不同意,“若她只进来说几句话就走了,这么说当然无妨。但是现在咱们谁都料不到后面的事儿,若是他日闹起来,说我把自己的娘家表姐当做管事媳妇,这话说出去多不好听?”特别是现在她跟祁氏之间的关系,多少有几分微妙。再加上秦雪玲这个小灵精,甚至还有在外面对府内虎视眈眈,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作怪的十三太太——不说别的,就这次春宴上,她还找着两个机会怪里怪气地算了季念然几句,搞得季念然气闷又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在心底劝自己不要跟小人计较。最后,还是授衣从自己箱子里找出件没上过身的斗篷来,交给石斛给解了这个难题。“等明年,一定多还你一件。”季念然一脸感激地承诺。“奶奶这话说的。”授衣反倒故意做出不高兴的样子来嗔她,“我伺候奶奶这么多年,还能舍不得这一件衣裳。”“知道你不是那小气的!”季念然眨眨眼,趁着暂时中结了一件烦心事的时候,调侃起两个贴身大丫鬟来,“你们两个放心,你们两个的事已经有人跟我提了,到时候委屈不了你们!”不期然地听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两个丫鬟脸上都是一红。石斛却多少听到过些风声,趁机细细观察了两人脸上的神奇,见都是全然一片羞意,不见有不满的,才放心下来。至于季念然提到的给两人嫁妆之类的事,她这几年得到的赏赐也不少,自己和丈夫也都得了体面差事,未来的前程也是看得见的!季念然出嫁后手头宽裕了不少,赏给两个大丫鬟的嫁妆自然不是当年做庶女时比得了的,但是她也并不放在心上。说句僭越的念头,她对季念然,确实就像是对自己的妹妹一样,只担心这两个丫鬟有人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到时候让主子为难。此时,才是一片欣慰。主仆四人笑闹了几句,石斛又同季念然商量好了明日带胡馨月主仆进来的时辰,才起身告辞。流火和授衣也都去忙自己的差事了,季念然托着腮愣了会神,又想着前日秦雪歌跟她提的两个大丫鬟的亲事,微笑着又拿起了一个橘子放在手里剥。等晚饭前秦雪歌进来,季念然又问他,“你明儿有事没有?”秦雪歌像是会错了意,笑着问她,“怎么,想让我在家陪你?”他转了转手里的茶杯,想了一下,“明儿没什么事,衙门要等到正月二十才开衙呢。”随着两人关系一日日亲密起来,秦雪歌也越发露出了不稳重的一面。季念然红着脸白他一眼,“明天我娘家有个亲戚要过来找我说话……”秦雪歌这才发觉自己想岔了,也有些发窘,“那我去前面书房看书好了。”季念然抿唇一笑,略过这个话题,又同秦雪歌说起了白天在那边府里的事。***第二天下午,季念然午觉起来,才叫丫鬟进来重新换过衣裳和发髻,准备见胡馨月。她坐在炕上,是不是瞄一眼窗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兴奋的感觉,就像是在等待一场电影的开始,心中充满了期待。她并没有等待很久,石斛踩着昨日约定好的时辰带着胡馨月主仆进了江雪院的大门。季念然透过窗户,先看到了那一袭秋香色的身影——这件斗篷就是授衣从自己箱子里翻找出来的,她昨日打了一眼,还没有那么快就遗忘。胡馨月的脸隐在兜帽下,让人看不清楚,但是举手投足间却透露出一股焦灼。几人弯过回廊,从季念然的角度就没那么容易看到了。又过了一刻,外面传来流火的声音,“二奶奶,石斛领着表姑奶奶来了。”季念然这才穿鞋下炕,走到堂屋里,做出迎客的动作来。胡馨月也脱掉了斗篷,露出了正脸。两人一照面,季念然就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胡馨月的变化,真的是太大了!她脸色蜡黄,身形消瘦,好似是城外庙宇里寄居的落难妇女。“四表妹。”胡馨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道苦涩的笑来。季念然这才缓过神来,“表姐,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她寒暄了几句,好歹把场面圆了过去,才引着胡馨月穿过书房进了西边的碧纱橱内,请她在窗下炕上坐了,巧雁自觉地站到胡馨月身后。季念然目光一闪,伸手指着梅花桌边的绣墩笑道:“巧雁也坐吧,让你石斛姐姐陪着。你们不常来我家做客,今儿咱们好好闲话几句就不让你们立规矩了。”巧雁征询地看了看胡馨月,见自家主子点头,才坐到梅花桌边,石斛也在她身边陪坐。流火给几人上过茶,退了出去坐在书房的屋角里绣花。季念然先让胡馨月喝茶,又借着自己喝茶的动作细细观察了这表姐几眼。她略略算了一下,胡馨月出嫁也有差不多两年时间了,她记得季家的几位姐姐——例如她二姐季嫣然,在出嫁后的这个时间段内,就生得比之前多了几分福相。但是看胡馨月的样子,她出嫁后的日子怕是就没有那样好过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如果大家愿意的话也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哈哈这篇文大概还要再连载一个多月吧,不过确实已经进入尾声阶段了,鞠躬☆、第88章在季念然观察胡馨月的同时,胡馨月也在观察季念然以及这间屋子。她的目光从对面人头上戴的首饰、身上穿的衣裳、手中握的瓷杯,到屋内摆着的家具——全是一水的酸枝鸡翅木,木头上刷着清漆,油光清亮得很。沿着西面墙壁摆着的一排柜子上摆放的也全都是名贵精巧的摆设,可见屋子的主人是何等富贵。而这样装饰华美的屋子,却处处不见人气,像是平日根本没有人在这里起居一般,散发着一股子冷清的味道。她的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妒意:同样是季家庶女出身,凭什么——凭什么季念然可以嫁到这样好的人家里做闲散富贵地少奶奶,而她的生母,却只能嫁到胡家,连带着她都只能嫁给那人……想到那人,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胡馨月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茶杯,瞳仁微微扩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矮柜上的一支七彩珐琅瓶。“表姐?”季念然轻唤一声,胡馨月这才从自己脑内的幻境中惊醒,她自失地一笑,遮掩地又呷了一口茶水,“四表妹这屋里的装饰真好看,一时竟看呆了。”季念然一副不以为意地样子,笑着岔开了话题,“表姐那天进京的?我竟没有提前听到消息。打算在京里住几天?可曾去看过祖母没有?”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除却第一个问题问出之后胡馨月似笑非笑地瞄了她一眼之外,其余问题她就好像全然没听见似的。待季念然问完,胡馨月也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四表妹,我已经在你陪房家里面住了五天了,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我哪天来的吧?”季念然就像是完全没听出胡馨月话语中的讥讽一般,掩口笑道:“表姐这可冤枉我了,我这几日忙得连家都不着,哪里能知道陪房家里的事呢。”“是嘛。”胡馨月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不愿意见我呢。”季念然心下冷笑,就是真的不愿意见她,她又能拿自己怎样?不过,她还是按捺下来,语调平静地为自己辩护,“这话我可不敢当。”胡馨月冷哼一声,像是就要继续质问下去,巧雁却恰到好处地轻咳了一声,应该是要提醒主子什么。果然,听到巧雁的咳声,胡馨月瞬间就失去了所有斗志,她咬着下唇,深吸了两口气,突然起身,一下跪到了地上,抱住季念然的双腿,大声嚎叫道:“四表妹,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就在她跪倒嚎叫的瞬间,巧雁也扑过来,跪在她主子身边,“四小姐……秦二奶奶,求求您帮帮我家小姐吧!”石斛也连忙过来伸手拉着胡馨月,想把她拽起来,就连流火都听到屋内的异动冲了进来。季念然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不知该作何反应为好。说实话,在胡馨月抱住她双腿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是被吓到了。再看到巧雁的动作——她瞬间就回忆起前世看的那些电视剧,还以为这主仆两个特地过来刺杀她的呢!她用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把手中的白瓷茶杯砸到胡馨月的头上,酿出什么无法挽回的惨案来。季念然尴尬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艰难地勾了勾唇角,双手放到胡馨月的手臂上,试图把她推开,“表姐,你……别这样,快坐下说话吧!”季念然对外人很少这样直冲冲地说话,听她语气不好,石斛和流火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也不管胡馨月会不会疼,硬是掰开她的双臂,把她架起来按回了炕上坐着。石斛索性就站在胡馨月身后,双手虚按住她的肩膀,以防她在暴起抱人。巧雁还跪在地上,流火也不理她,而是回身坐到刚刚石斛的位置上,不错眼珠地盯着这主仆两个。若不是还顾及着胡馨月仅有的一份体面,她恨不得把院子里的丫鬟都叫进来保护季念然,或者直接把这主仆两个赶出江雪院去。“表姐。”季念然僵硬着脸,尽力把语调放得轻柔,“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说嘛,可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了,这不是折我的福嘛。”胡馨月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有没有真的流出泪来,“表妹,你命好,我是比不上你的。你也不知道我的难处,那年老太太把我打发回南边,之后胡家随便就把我给嫁了……四表妹,你是不知道我的苦,我嫁的那人……他、他根本就不是个人啊!”那年季家老太太雷厉风行,把胡馨月送走的事季念然是知道的。但是后来她嫁了何人,嫁人后日子过得怎么样,这些事季念然就不大清楚了。她故意曲解了胡馨月的意思,“原来是和表姐夫吵架了啊!”她笑道,“表姐莫非是一时气恼得紧了才跑到我这里来的?也许表姐夫在家里正着急找你呢。表姐放心,回头我叫管家为表姐安排辆车,送表姐回去,再劝告表姐夫几句,岂有不和好的道理?”“我不会去!”胡馨月突然尖叫起来,若不是石斛眼疾手快,死死地按住她的双肩,怕是就跳起来,“四表妹,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定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季念然着实吓了一跳,她怕再刺激到胡馨月,忙摆手,“没、没,表姐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担心表姐夫着急嘛。”“他哪里会担心我!”胡馨月狠狠地呸了一声,“他现在怕是不知怎么跟灵雨那个小贱/人一道快活呢,我当初也是瞎了眼,竟然轻信了那个贱/人!”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件在古代并不少见的夫妻间的矛盾:宠妾灭妻,偏偏这妻子又是个欺软怕硬的,不敢同丈夫吵闹,就去寻娘家亲戚的麻烦。季念然伸手给胡馨月的杯里添上茶,往她手边推了推,“表姐喝口茶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倒时候那丫鬟岂不是更得意了?没想到灵雨这么不知好歹,我当初也以为她是个忠心的……”“忠心?”胡馨月猛地挥手打落了手边的茶杯,“啪”的一声,茶杯摔得粉碎,她的眼眶中,大滴大滴地落下泪来,“她现在倒成了主子奶奶了,还让奶娘和巧雁去伺候她……还唆使着那人打我!我……真是……”没想到,胡馨月嫁的那个男人竟然会为了个丫鬟打自己的妻子!季念然听着也有些生气,她是打心底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表姐夫怎么能这样!”她用不着伪装,就自然地露出鄙视的神态,“表姐是因为他打你,才一气之下跑出来的?”胡馨月怆然地摇了摇头,“平时他看我看得也紧……怕是他也知道,我手上还藏着些首饰和钱,怕我跑了就不能再肆意挥霍了,就连做那事时都不避着我。若不是……若不是那日……”她像是也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吞咽了口唾沫,才继续道:“那日刚好有个机会,巧雁也机灵,拉着我就跑了。可怜奶娘还被留在那里,也不知受不受得住那对狗男女的磨搓……”季念然轻叹了一口气,胡馨月虽然没把话说全,但是她也大概脑补出了事情的大致始末。她也不知道胡家到底给胡馨月找的是个什么人家,竟然能把一位嫁妆还算丰厚的小姐逼迫至此。她朝石斛使了个眼色,让石斛拿着帕子帮胡馨月擦了擦脸,才试探着问:“这些事……胡家知不知道?”“他们?”胡馨月又冷笑一声,“他们想的不过是占了我爹的家产,随便给我份嫁妆把我打发出去罢了,哪里肯管我这出嫁了的孤女的事!”季念然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曾经听到过的一些胡家的事,虽然不多,但是她也能大致了解到一点这个家族的行事风格。若是胡家肯善待胡馨月,当初她就不一定要寄住到季家了。她又问:“那老太太那里……”这位老太太,自然就指的是季家的老太太了,她好歹是胡馨月的嫡外祖母,这门婚事或多或少也出自她的授意之下。季念然觉得,如果自家祖母知道胡馨月在夫家的遭遇,论情论理,哪怕只是为了几个孙子和在东宫的季慧然,她都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的。胡馨月眼角讽意更浓,正要开口,却听巧雁抢先说道:“我们哪里会想不到去季家呢!可恨的是,季家的门房非说不认得我们,只不帮我们往府里通报。我和小姐在前门等了两日,只想着万一遇到大少爷出门就好了,没想到大少爷那几日都没有出门。后来我们又绕到后角门那里,想着万一能遇到以前府里认得我们的,帮着往里带句话也行,又有人出来要赶我们走……”她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胡馨月半点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才又愤愤不平地加了一句,“我都打听过了,前门和后角门的门房都是大少奶奶的娘家心腹,这是铁了心不让我们进门呢!”季家的门房是不是林氏的心腹这一点季念然并不清楚,也没有兴趣知道。虽说季家房门上的人做事并不妥当,但是她们主仆两个一门心思想着巧遇季昀又是为了什么?她不禁想到前事,盯着这主仆二人思考起来。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如果大家愿意的话也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哈哈最近沉迷看绝地求生……不过也只能看别人玩了,我自己玩不来这个☆、第89章“大哥向来不爱出门。”季念然一边想,一边不动声色地帮季昀解释,“以前出门就只去书院,或是去寻书院同学说话,表姐怎么想着遇见他?我觉得二哥倒是更常出门些,若是能相认,也一样能带你进府。”巧雁又快言快语地道:“若是真能见到大少爷,就算不能进府也无所谓……”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胡馨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心下一惊,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自家主子的真实意图,不自然地闭上了嘴。季念然险些就要笑出声来,然而这笑却是被气笑的。她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胡馨月竟然还对季昀存着这些不该有的念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没有听到巧雁的话,专心劝胡馨月,“若是表姐信我,改天我就带表姐到季府去。表姐放心,老太太是一定会为表姐出头的,保管叫表姐夫改了那些过错,以后好好待你……”“四表妹。”胡馨月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也不再装疯卖傻——巧雁的那句话,在座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没听到,既然自己的真实意图已经暴露,她就索性光棍起来,不再遮遮掩掩,“四表妹,我是不会再回去的。我这次来,只是想求你帮忙……让我留在大表哥身边。你放心,我是不会和姓林的争什么名分的。”季念然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愤怒,她瞪大了双眼,同时又有些不解:胡馨月到底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帮助她、成全她的这番痴心妄想?还和大嫂争名分?莫说她已经嫁过人了,就算是还没嫁人的时候,老太太和大太太都不会让她靠近大哥一步!真是癞□□想吃天鹅肉,自己做白日梦不说,还要别人帮她做梦!她沉着脸不做声,胡馨月却不肯就此放过她,“四表妹,你怕是早就看出来我对大表哥的心意了吧?你就当……成全我好不好?我的心愿不过是能陪在大表哥身边而已,就算当妾都心甘情愿,可是不知为什么,大表嫂她就是不肯容我,甚至还让外祖母把我送回了南边……我也不是怨她,我就是不懂,她为什么就那么容不下我!”听到这话,季念然更是无语。当初那事,林氏知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还是两说的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林氏容不下她了?屋外传来一些轻微的响动,季念然没有多在意,只是盯着胡馨月,“表姐……当真是这样想的?”“是啊。”胡馨月笃定地点点头,“四表妹,看在咱们两个的姐妹情谊上,你可一定要帮姐姐这一次啊!”她们两个之间能有什么姐妹情谊?季念然恨不得一把掀翻炕桌,或是叫人把胡馨月赶出去——但是她还不能这么做!江雪院和山涧院离得太近了,若是胡馨月在院子里叫嚷起来,祁氏那边是肯定要知道的。到时候若问起来……这样丢人的事,她可不想让将军府内的人都知道。就算她丢得起这样的人,秦雪歌作为她的丈夫、作为江雪院的男主人,也丢不起这样的人!甚至,这对主仆一定要小心安抚,万不能让她们把这事再说给外人听。就算是为了季慧然,或是季昀的名声,都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一丝一毫的风声。恐怕,胡馨月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来找她的。如果她对胡馨月不理不睬呢?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季念然甚至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她硬是堆起满脸的笑,装出一副很理解同情的样子,“表姐你就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我明儿就去季府,先和老太太打声招呼。”她又犹豫了一下,故作为难地道:“不过,怕是要再委屈表姐再在我那陪房家里住两日了,我们府上怕是一时收拾不出屋子来,我又不当家,说话也不算……”“只要四表妹答应帮我往季府里带话,住哪里对我来说都无所谓。”胡馨月见季念然松口答应,也放下心来,她含笑看了看季念然,又扫了一眼屋内的家具装饰,眼中有贪婪的神色一闪而逝,“若是当真不方便,那也就罢了。”她这个样子,季念然怎么敢放心她住到将军府里?好说歹说,又答应第二天就上季家去,第二天就让石斛去给她传递消息,才终于劝得胡馨月肯跟石斛离开。临走前她又一再嘱咐季念然,要她若是见了季昀,请一定帮她转达思念之情。好不容易将胡馨月劝走,季念然的脸色霎时就沉了下来。她慢慢踱到东次间,正在心下盘算胡馨月的事,一抬头却看到秦雪歌正坐在炕上,手中拿着本书在看。她微微一怔,“玖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秦雪歌一边说,一边翻了一页书,又问季念然,“刚刚那个是你娘家亲戚?”“嗯。”季念然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虽说几个丫鬟都进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胡馨月主仆换了比较体面的行头,但是明眼人却都能看出她们的落魄。“是我娘家一位表姐,你走了之后才寄住到我们家的。”秦雪歌点点头,又冷冷地哼了一声,似是有些愤怒的样子。这个反应可就奇怪了。论理,秦雪歌以前是不认识胡馨月的,怎么像是对自己这位表姐很不满的样子?季念然也走到炕边坐下,伸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水,一边随口抱怨,“刚刚连水都不能安心喝……幸亏没在这屋里见她,不然还得等人收拾过了才能进来。”她这话倒也并不夸张,经过刚刚在碧纱橱里的那一番热闹,已经不能再用来起居了。地上满是茶杯的碎片还有水迹,炕上放着的垫子也被茶水弄脏了,这些都要打扫。季念然话音未落,就见萑苇带着几个专门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拿着笤帚、抹布、水桶等物进了堂屋,拐进西间去了。“那就不要再见她了!”秦雪歌闷着声音道。季念然的视线在丈夫脸上盘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胡家表姐以前得罪过你?不然你怎么这么讨厌她?”秦雪歌轻咳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好似有些狼狈,“我刚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几句你们之间的对话……”季念然张了张嘴,偷听妻子和娘家亲戚的谈话,这件事承认起来似乎确实有些尴尬。她顾及秦雪歌的面子,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样。她又不自觉地回想,刚刚胡馨月到底说了什么,能让秦雪歌听到之后这么厌恶她?秦雪歌见季念然并不生气,才放下心来。他又哼了一声,道:“我是不太知道你这位表姐是你娘家的什么亲戚,但是她要求你办的事我倒是听到了,简直是非分!就算她那丈夫再对不起她,和离就是了,跑去被人家里做妾又是哪门子道理?”他的声音越说越大,说到最后,还把手里的书往炕桌上一摔,“啪”的一声。东稍间内骤然陷入安静,似是西面碧纱橱里的丫鬟们也都听到了动静,又安静了几分。季念然见秦雪歌真动了情绪,反而冷静下来,她轻柔地握住秦雪歌放在炕桌上的手,柔声安抚他道:“好啦,不过是个不常走动的亲戚而已,不值得为了这样无知的人生气的。等明儿我回娘家去见见老太太,把她打发了也就是了。”这句话像是真的有些效果,秦雪歌绷紧的背脊有些放松下来,他回握住季念然的手,想了一会儿,又问,“你还要回娘家去帮她带口信?”“为什么不去?”季念然挑了挑眉,显露出平时被她巧妙藏起的一面,“她想闹,我却不能让她在我这里闹起来,她是我什么人呢?”她也冷哼一声,“你也听到她那莫名其妙的念头了,现在三姐在东宫正是关键的时候,母亲能容她闹起来?这是,我不过是多跑一趟娘家,倒不用去费力解决。”秦雪歌摇头,“不如我找几个人,把她远远的送走了好。”季念然轻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以表姐的性格——你怕是没听到,她竟是自己带着丫鬟从南边私逃出来的呢!你派人把她送去,怕是也不能长长远远的让人在那儿看着她。若是万一她嫁的那男人日后闹起来,再牵扯到你,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不如交给母亲,为了大哥和三姐,母亲是无论如何容不下她的。又能顺便解决了她本家和夫家那里,比起咱们来要方便许多呢。”这话只是单纯地说季家处理起来更便宜,并没有质疑秦雪歌的办事能力,秦雪歌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他细想了一下妻子的话,发现确实如此,也就不再多说了。又过了一会儿,丫鬟们进来摆饭,季念然顺便吩咐流火准备明天上午出门的事,“看看咱们可还剩下什么能送出手的东西,就算没有也无妨……明儿怕是母亲和大嫂也顾不上追我这个了。”流火答应一声,摆好饭就带着丫鬟们出去了。夫妻二人用过晚饭,季念然见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夫妻二人,才悄声问:“你下午的时候到底为什么生气呀?表姐想去做妾,那也不同你我相干……你说给我知道好不好?”☆、第90章秦雪歌猛地抬起头,似是有些慌乱地看着季念然,直到看得季念然都有些后悔自己问得是不是太直白唐突了,才轻叹了一口气,“下午是不是吓到你了?是我不对……说给你听其实也无妨……”“没有!没有!”季念然忙摆手安慰他,“你怎么会吓到我呢!”又道:“你若是不想说这些就算了,我就是一时好奇……”“你知道的,我的生母是韩姨娘。”秦雪歌没有理会她的退缩,反而身子向后一靠,倚在大迎枕上抬头盯着屋顶的房梁讲述了起来,“一般人家里的妾,怕都是家里的使唤丫鬟出身,或是哪家为了荣华富贵特意送进来的。”他轻轻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但是韩姨娘却不是如此,她……原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和我爹也是偶然相识。”季念然几乎没听秦雪歌说过什么关于韩姨娘的事,就连去祭拜磕头那天,秦雪歌都没有多说什么。没想到,今天倒是开了口。他应该是同韩姨娘母子间感情很深,提到生母的时候,眼底的怅然与孺慕都切入骨髓。“韩姨娘是哪家的小姐?”季念然好奇地问。秦雪歌笑着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姨娘家是农户,就居住在京郊不远的一个村子里,一家子都老老实实的。是爹有一次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刚巧被姨娘的爹救了,带回家里照顾……”后面的事,就算秦雪歌不说,季念然也能大致猜到。这就是个略有些落入俗套的故事,英雄落难,遇到天真淳朴又容貌清秀的农家女。在养伤过程中,两人渐渐互生情愫,终于顾不得礼法,私定终身。然而英雄往往不会像戏文中写的那样孤身一人,他有家族,有娇妻,甚至还有一个刚刚一岁的儿子。虽说后来农家女终究还是被接进家门,却也只能做那见不得人的小星。至于之后的生活,秦雪歌没有多说,只说老夫人和秦夫人都不曾为难过农家女,后来生下儿子,就更是有了依靠。可惜后来,秦将军战死疆场,全家人的生活都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秦夫人虽然心如死灰,却尚能坚持得住,农家女却很快病倒,而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季念然听着秦雪歌将这些前尘往事娓娓道来,其中蕴含的伤心和失落让她的心底蓦然涌起一股心疼,恨不得直依偎进他的怀里,拥抱他、安慰他。而她也真的这样做了。秦雪歌伸手揽着她,反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只是有时候我不禁会想,如果她没有遇上我爹,而是嫁给了一位寻常男子,那她的一生会不会过得更幸福些……”这种假设能怎么回答?季念然哑然,过了半晌,才岔开话题问道,“姨娘的家人现在都在哪儿啊?”“就在京郊的村子里。”秦雪歌勾勾嘴角,亲了亲季念然的鬓角,“等开春了,我带你去那边踏青好不好?”“当然好啦!”季念然开心地叫了一声,又问秦雪歌,“他们知道你成亲了没有?”“当然知道了。”秦雪歌已经从回忆的情绪中出来,轻笑了几声,“我之前特意去探望过两位老人,他们都很高兴。”夫妻两个依偎在一起腻了一会儿,季念然有些想去净房,只好遗憾地打破了这份温馨与静谧。待再出来,秦雪歌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季念然有心让气氛轻松一些,就缠着秦雪歌要给他量尺寸,准备出了正月之后做套衣裳给他。秦雪歌虽任由妻子在自己身边鼓捣,却是一副对这套衣裳不抱任何希望的样子。成亲半年多以来,据他所知,季念然只擅长做些小件的针线,连她自己身上穿的小衣都是几个丫鬟做的。她爱好的,是涂画一些天马行空的花样子,让丫鬟们照着绣到布料上。“你这回打算在这身衣裳上绣些什么?”秦雪歌随口问道,他正按照季念然的要求,转身张开双臂背对着她,“我看上次你那套中衣上绣的那只尖耳朵猴子就不错。”尖耳朵猴子?季念然不禁有些气闷,她顺手拍了秦雪歌的后背一下,“什么猴子,那明明是只松鼠!”两人打闹了一阵,直到二更,才收拾上床。季念然正闭着眼酝酿睡意,只听身边的人翻了个身,又轻轻开口,“念念,我早就想了,这辈子……我是不会纳妾了……”“啊?”季念然猛地重新睁开眼,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刚好秦雪歌也在看她。“你、你怎么会突然和我说这个呀?”季念然一时不知道该狂喜还是假装贤惠地拒绝,吞吞吐吐地问道。秦雪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我其实并不怪我爹,但是我总觉得,如果不是嫁给我爹做妾,姨娘她……不会那么早过逝。”这句话,已经是这个晚上秦雪歌第二次说了,怕是已经成为了他的心结。关于这件事,就算没有晚饭后的那一番对话,季念然也多少听到过一些,秦雪歌在很小的时候就成了事实上无父无母的孤儿。虽说季家大老爷在季念然的生命中也并没有承担过什么身为人父的职责,但是那也是不一样的。无父无母的孩子,总比别人更苦一些。就算有祖父祖母、有将军府保障他的衣食住行,但是在心理上总是不一样的。季念然一头扎进秦雪歌的怀里,“玖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她刻意避开了韩姨娘的话题——既然事情依然如此,那么与其沉浸在回忆中感受遗憾,还不如憧憬一下未来。她又用头顶蹭了蹭秦雪歌的胸,撒娇道:“玖哥,我听人说,京城里的体面人家里就没有不纳妾的……传出去要被人笑话呢!我可舍不得你被人笑话。”“谁这么闲盯着人家后院笑话啊。”秦雪歌嗤笑,“你这都听谁说的?”“真没有?”季念然怀疑地问。她之前一直以为纳妾是古代有钱人家约定俗成的规矩,再加上小说的熏陶,穿越后周围的实例——季家大老爷就不必说了,季念然自己就是庶女,就连她二叔季二老爷,虽然把持得住没在姨娘肚子里留下种来,但是身边也并不是就没有姨娘伺候。“你就放心吧。”秦雪歌捏了捏季念然的鼻头,“就连家里你也不用担心,大哥院子里也只有大嫂一个,长辈们也都没有什么二话。”季念然这才放下心来。她常听人说,不给丈夫纳妾就是做妻子的不贤惠,很容易引起长辈们的不满。虽然她知道秦雪威身边也是没有妾的——说起来这事还是秦雪玲给她透的口风,不过小姑娘的重点全都放在了暗示祁氏善妒上。“那我就放心了!”季念然搂着丈夫的腰,很是甜言蜜语了几句,这才结束了这段睡前对话。***转天刚好是正月二十,衙门开始办公的日子,季念然一大早起来主动帮秦雪歌准备好了外出要用的衣裳靴子,又不顾自己还没洗漱,服侍丈夫穿衣出门。想到昨天晚上的那番对话,她只觉得两人间的相处又多了几分甜蜜。“今儿是衙门新年里第一天开衙,我怕是不能回来用晚饭了。”秦雪歌一边任由季念然帮他系领口的扣子,一边嘱咐,“你今儿回娘家,也别太累了。”季念然想到上午还要回季家同大太太说胡馨月的事,也觉得有些头疼。她不想秦雪歌出门办差还要为她担心,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去和母亲说两句话罢了,又不用我做什么,哪里就累到了?”秦雪歌见她精神不错,想了想也觉得季家人季念然自己足能应付,才放下心来。季念然瞟了一眼屋角的西洋钟表,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又亲手帮秦雪歌披上斗篷,送他出门。秦雪歌又不让她出堂屋,怕她被风吹着,夫妻两个葳蕤了片刻,这才真的分开。丫鬟们这时才涌上来围住季念然,服侍她洗漱梳头。季念然坐在妆台前,看着西洋镜中的自己,漫声吩咐授衣:“今儿出门,要稍微正式些,但是也不要梳太繁复的发髻……今天怕是要在季府耽搁的时候多些,太重了顶不住。”“是。”授衣答应一声,绣蔓又捧着两套衣裳过来让季念然选择,“奶奶今儿想穿哪套?”季念然瞥了一眼,选了裙子颜色较深的那套。有了昨天下午的经验,她还真怕到了季家再被谁潵一裙子水。她又问流火,“我昨儿问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流火看了一眼季念然的脸色,有些为难地道:“只备了三盒点心,还有一盒好糖。”季念然自然不会不知道自己院子里的事,她点点头,“这次去的仓促,难为你找出这些东西了。我看就这些吧,到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个。”几个丫鬟都知道,季念然这次去季家就是为了胡馨月的事。这几人也都是季家的老人了,甚至还各有亲戚在季家当差,自然也不会怀疑大太太的为人。因此也都不再多说,手脚伶俐地帮季念然收拾妥当,就簇拥着季念然去正院请安去了。☆、第91章季念然临时打算回娘家的事还没有同将军府的长辈们说明,早上去正院请安的时候才向老夫人提起这事,“祖母,孙媳有些事要和我母亲商量,等下要去趟季家。祖母和母亲若有什么想吃的不如告诉我,我给您们带回来。”秦老夫人和秦夫人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转回视线,和蔼的笑道:“你若有事就去吧,不用还特地带什么东西回来了。”那句原本就是客气话,没人当真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季念然抿唇一笑,刚要谦让几句,就听祁氏转头笑着问她:“我听人说昨儿弟妹家有位亲戚来做客了,怎么不带来让长辈们也见见?”这件事季念然原本也没想着能瞒过祁氏,她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又自然大方地迎上屋内众人探究地视线,“那位是我娘家表姐,家道已经落魄了。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见人,我也不好强迫于她。”虽说除了第一句之外其余都是假话,却也算是交代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再是大家大族,都不能拘束着家中媳妇不能同娘家女眷私下来往,老夫人和秦夫人也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意思,祁氏看了看屋内众人,眼珠一转也浅笑着就不再多问,转而同老夫人说起家中人情往来的事情来。这些话季念然就不感兴趣了,她好不容易应付过了晨昏定省,带着丫鬟从正院直接走到车马厅内,坐上清油车,由家丁护送着往季府去了。季家也是直等将府的马车到了大门口,才知道自家四姑奶奶竟然在今天过来的消息,一边往里面通报,一边把季念然一行人迎了进去。管家娘子直带着季念然进了正院,大太太正站在堂屋门口,见季念然来了,忙笑着抓住季念然的手,又略带着疑惑地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还没让人提前过来说一声……老太太那边还没起身呢。”看起来,在几位孙女都出嫁之后,老太太越发懒怠早起了。季念然先给大太太请安,被大太太拦住后,母女俩一道进了小花厅内坐了,她才一脸为难地道明来意,“母亲,按理说这么不提前通知一声就过来,是女儿失礼了。但是这事……出的急,女儿实在没有办法,要过来讨母亲个主意。”她这话说得含糊,大太太虽不明白前因后果一头雾水,却不妨碍自己开始胡思乱想。她眼中神色不断变换,“什么事那么急……”说到这里,脸色猛然一变,就连语气都急切了起来,“是不是你三姐那边的消息?”她一把抓住季念然的手腕,“你三姐出了什么事?哎呀你这孩子,你快告诉我呀!”季念然见大太太想岔了,怕她一时情急再晕过去,忙安慰道:“母亲别急,不是三姐的事。是念然不对,刚没说清楚。”“那就好、那就好。”一听不是身在东宫的季慧然出事,大太太就立即放松下来。她刚刚一时失态,此时反应过来自己也有些尴尬,她把抓着季念然手腕的动作慢慢转成捧住,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季念然的手背,找补似的道:“是秦家的事?你放心吧,有我在,是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若真是秦家的事,季念然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找大太太的。她轻轻摇头,特意看了看屋外,岔开话题问道:“母亲,大嫂怎么不在?”“哦,你大嫂现在管着家里的事,每天忙得很,我就让她请安之后回自己院子里办事了。”大太太显然更关心季念然的来意,随口敷衍了两句,但是到底历练多年,几乎是瞬间就又发觉了不对,狐疑起来,“这事和你大嫂有关?”季念然轻咳一声,着意扫了一眼屋角站着的那名丫鬟——大约是新选上来服侍大太太起居的,面孔很新,也还不够激灵。大太太会意过来,威严地朝那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这才退了出去,并未这对并不亲密的母女掩上了屋门。“说吧。”大太太像是对季念然的这一番做作已然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淡了下来。季念然不以为意,神色如常地道:“母亲大概不知道,昨儿胡家表姐到秦家找女儿去了。”“谁?”大太太的反应也同那天乍然听到胡馨月消息的季念然一般,先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怎么会去找你……不对,她不是被送回南边嫁人了吗?”“女儿那天也被吓到了呢。”季念然附和,“表姐也不知怎的,带着丫鬟就找到石斛——以前还是您屋里的丫鬟,跟着我陪房过去的,您可还记得?直接就找到她家里去了,吵着要见我。”“只她们主仆两个就找过去了?”这件事对于大太太来说显然是一件不能被理解的事,她竖着眉头斥道:“简直是胡闹!”“可不是嘛!”季念然状似认同,又继续道:“石斛不敢瞒我,带着她到秦家见我,她……唉,她竟对我提了些着三不着两的要求,女儿倒不知该如何打发她了。”“这孩子,怎么来了也不来看看老太太……”大太太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低声感慨了一句,这才回过味来,抬高了声音问道:“她对你提了什么要求了?”“她说……”季念然细细打量着大太太脸上的神色,“她说不想回南边了,想留在家里……”她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胡馨月的要求就连她都觉得有些不好说出口,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道:“表姐说想留在大哥身边……”“胡闹!”大太太猛地把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杯内的热茶撒了一地,还有零星地几滴崩到了季念然的裙角上。季念然不禁暗道庆幸,幸好早上自己有先见之明,选了条颜色较深的裙子,等下不至于让别人看出污渍来。大太太的胸口剧烈起伏,又伸手一拍桌子,厉声问道:“她真的和你说了这么不要脸的要求!”“母亲。”季念然忙起身走到大太太身边,伸手帮她轻揉胸口,“母亲先别生气,女儿也觉得表姐竟然能生出这种想法很是奇怪——这是做白日梦呢!这事只要母亲能拿定主意,问明缘由,远远地给打发了让她再也闹不出事来就是了。”她顿了下,又觑着大太太的脸色踌躇着补充了一句,“母亲若是被她气着了,不说别人,三姐姐知道了该有多着急呢。”若说现在什么人什么事能轻易地让大太太冷静下来,那就只有季慧然了。果然,听季念然说完,大太太深呼吸了几次,情绪已经平复了些,只是脸色依旧不大好看。她拿下季念然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手,示意她重新坐下,才道:“这件事你详细和我说说,她到底都和你说了什么!”她说话的时候嘴唇有些微微的哆嗦,暴露了她真实的生气程度。季念然也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胡馨月和她说的那些话,从第一句开始全部如实地转述给大太太听。若说季慧然是现在最能牵动大太太喜怒的人,是大太太的眼珠子,那季昀和季晗就是大太太的两块心头肉。尤其是季昀,这位长子在大太太心里的地位、大太太对他的期望,可以说是剩下几个孩子加一起也比不上的。也许,大太太确实可以做到对其他的庶女、甚至庶子体贴关怀、和蔼可亲,但是这只是因为她有两个年龄居长的儿子。而且——虽然季昀是由老太爷一手教养长大,和她并不亲近,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家中的地位才更加稳固。在大太太的预想中,自己的这个大儿子,日后前途可期,甚至入阁摆相那都是有可能的!甚至、甚至她为什么那么在意季慧然的肚子?还不是因为季慧然的地位可以顺带着提升季昀的身价!但是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竟然妄图一而再、再而三地觊觎她的长子——这怎么行?无论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生出了这种不要脸的念头,都必须马上被妥善解决。她绝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儿子!并且,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她几乎是不会受到什么阻碍的。哪怕在大老爷眼中,一个异母妹妹的女儿,又哪里比得上自己前途光明的嫡长子重要?所以她是完全不担心自己的丈夫会在这件事上和她唱反调。还有婆婆,也绝对不会为了这件事和她翻脸——之前把胡馨月送回南边嫁人的决定还是老太太做的,顶多是暗示她做得隐蔽一些……但是季慧然还在东宫,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也许,为了女儿,这件事她也不能做得太招摇了,被对家寻到尾巴。季念然说得不停,大太太脑海中的思绪也不停翻飞。她嘬着下巴两侧的肉,紧紧闭着嘴,方知自己突然吐出什么不符合自己身份的话来。直到季念然停下了讲述,她才开口提问,“胡家那小贱/人现在人在何处落脚?”几乎是同一时间,季念然就领会到了大太太的潜台词,她心中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道:“就在女儿陪房家里住着,早晚都有人轮流看着她们主仆。母亲放心,不会让她们出去乱说话,败坏了大哥的名声的。”大太太这才有些略安下心来,她难得地夸赞这个小女儿,“这事你处理得很妥帖,比你大嫂强。”☆、第92章这件事细说起来,如果那几个门房真的是得了林氏的命令才不放胡馨月进季府的,那确实是林氏的行事不够周全了。若是当日胡馨月回了季府,才暴露出自己的荒唐念头,无论怎么处理大太太都能从容一些。但是到了现在,人都在秦家露过面了——不说别人,祁氏就是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今天早上晨昏定省之后显然也瞒不过将军府的其余几位主子,大太太若是再想使什么手段,就难免多了几分顾忌。季念然不愿意、也不方便顺着大太太的口风指责林氏的不妥,她笑着圆话,“怕是根本就是门房见她主仆落魄,以为是哪里来打秋风的骗子,大嫂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呢。”大太太摇摇头,抬高声音朝着外面喊人,“葫芦进来!”门被推开,刚刚推到屋外的那名丫鬟又走了进来,她像是刚刚完全没有听到屋内的动静一样,轻笑着、并且从容地问:“太太叫我?”大太太肃着脸,吩咐她道:“你打发人去寻大少奶奶,就说四姑奶奶来了,让她过来一道说话……再差人去老太太院子里,看老太太起身没有。若已经起身,就和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说,四姑奶奶来了,等下去陪她老人家说话。”这一番安排,里里外外都是用季念然做幌子,方便掩人耳目。那位名叫葫芦的丫鬟蹲身施礼,转身安排人手去了。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大太太支着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季念然也无意打扰,只陪坐在一旁默默喝茶,偶尔看一眼窗外。不一时,去后院探听老太太动静的丫鬟先回来了,葫芦带着她进来禀报,“回太太话,老太太已经起了,听说四姑奶奶来了,很是开心,嘱咐四姑奶奶快些过去呢。”“是你祖母想你了呢。”大太太强笑着对着季念然说了一句,又转头打发了丫鬟下去,沉思了片刻,又轻声吩咐庶女:“等下你嫂子来了,咱就一道去老太太院子里……这事,也总要让老太太知道才好。”说起来之前胡馨月回南边嫁人的事还是老太太着人安排的,她这样跑回来,同时也是在打老太太的脸。就算大太太松手,老太太都不会任由她胡闹。季念然不语,她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感觉——此时的她,却仿佛已经、或者说在她昨天晚上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胡馨月的结局。她并不同情胡馨月,就像她对秦雪歌、对大太太说的那样,胡馨月的这个念头她同样觉得匪夷所思,觉得不能理解,觉得胡馨月是赖□□想吃天鹅肉,但是她同时也会想,如果胡馨月可以自由地选择她的人生,她还会不会这样跟着了魔似的认准了嫁给季昀这一条路。她并不相信胡馨月对季昀的感情是爱情,在她看来,胡馨月不过是把季昀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当成了可以改变她命运的工具。母女两个对坐着出了一会神,院子里才出现林氏的身影。她前后簇拥着两、三个丫鬟,并没有带着儿女一同过来。不过片刻,这一行人就沿着回廊经过窗子,很快堂屋门口就传来丫鬟们向林氏请安行礼的声音。大太太和季念然同时回过神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端正了坐姿。“四妹来了。”林氏一进屋,就抢先招呼了季念然一声,这才对着大太太行礼。前几次过来季念然都没有留意,此时才发觉,林氏仿若比年前的几次见面时表现出来的更干练爽朗了一些,更有了当家少奶奶的派头。“大嫂。”季念然也起身和林氏拉着手问好,又问候了两句小侄儿、小侄女的事。大太太耐着性子等她二人寒暄完毕,才开口道:“林氏来了正好,你祖母也想孙女想得很,刚已经派人过来催了,咱们一道过去陪老太太说几句话,让老太太屋里也热闹热闹。”林氏像是全然不知道大太太叫她过来的用意一般,笑着道好。三人又重新叫了丫鬟进来,披挂上保暖的外衣斗篷,一道往后院去了。待进到后院堂屋里,老太太正盘坐在日常起居的炕上,头上戴着抹额。见她们进来,忙笑着招呼她们坐下,“你们娘儿几个竟一起过来了。”大太太坐到老太太对面的炕沿上,见林氏和季念然也都在椅子上坐了,才道:“老太太,今儿念然过来,是有件事要同我商量。可是儿媳听了之后却也拿不定主意,还要过来讨老太太的示下。”老太太神色一动,原本眯着的双眼瞬时睁大,她的脸色慢慢变得端凝起来,瞟了季念然一眼,才郑重问道:“什么样的大事,竟连你都没了主意?”又伸手挥退了屋内的丫鬟,留下一个足够大家放心说话的空间。大太太不答,却反而转头犹有深意地盯了林氏一眼,又看向季念然,叹道:“念然,你把这事说给你祖母听听。”季念然也下意识地看了林氏一眼,见林氏依然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并且因为乍然听到原来季念然过来是有事要说,脸上还带着一抹惊奇。她在心底也叹了口气,这件事自己这位大嫂到底知不知情,确实是连她都看不出来。她看向老太太,又重新从胡馨月找到石斛家门口讲起,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屋内的几人,却是刚说第一句,老太太和林氏的脸色就变了。再说到后来胡馨月称自己找到季府门口,却被门房赶走的时候,她似乎是想开口辩解些什么,却被老太太的一个眼神给压了下去。这事本就是昨天才发生,季念然又已经刚给大太太讲过一遍了,此时复述起来自然更加流畅。直到说出胡馨月的妄念——这次她已经可以很自然地说出来了,又说了她自己是如何先暂时安抚下胡馨月的,并让她住在自己陪房的家里,让人轮流看着她防止她出去瞎说,败坏季家人的名声。她做的这些事,自然没有一件是不妥当的,尤其是最后对胡馨月的安置,更是对季家上下都很极其利的大好事。但是鬼使神差的,季念然还是透露出胡馨月已经让祁氏察觉的事来,“是念然做事不够小心,还是被婆家大嫂查出了表姐的身份……”“这不怪你。”老太太沉声道。“你才嫁过去多久,又不当家,能看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人就已经很不易了。”老人家一边说,一边若有若无地瞥了林氏一眼,林氏微低着头,双眼盯着自己的裙边,脸颊微微泛起红色。幸好老太太并没有在此时细究林氏过错的意思,她眼中精光连闪,继而闭上了眼睛。屋内四人沉默了许久,老太太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撩起眼皮,她似乎已经想好了处置的办法,眼底一片深邃。“这件事……”她缓缓开口,笃定的语气让大太太和林氏紧绷的肩头都瞬间放松了一些,“依我看,林氏就不要插手管了,还是由我这老婆子来出面吧。”林氏轻声答应,大太太也附和地点头,“老太太愿意出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老太太却冷哼一声,“当初,她回南边的事就是我叫人安排的,胡家那边……怎么也要问问情况,你对他家也不熟,那家人……”老太太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这未尽的话意却很容易被大家领会。当初胡馨月生父刚刚病死,胡家母女尚有季家作为后盾的时候,他们尚且能做出欺负孤儿寡母的事来,硬生生把胡馨月逼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后来胡馨月在季家养了几年,他们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不想这边胡馨月又犯了错事,被送了回去,那还能有好下场?就算没有真的同胡家人接触过,但是这家人的行事风格,大太太和季念然都心中有数。“不过,”老太太话锋一转,“这件事的关键还是要绝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念头才好,念丫头,这事宜快不宜迟,我等下派个人跟你过去,这就把她接到家里来,之后的事你就也不必理会了。”季念然既然已经出嫁,这事自然不方便插手太多,她心下暗喜于终于能把胡馨月这块烫手山芋甩开,但是依然出于习惯地劝了一句,“等下就把她接过来是不是太仓促了?不如还是明天早上吧,还能从容些。”“不必了。”老太太斩钉截铁地道,“这事没在前几日就闹腾开,已经是咱家的幸事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从容?”见季家的老牌当家人主意已定,季念然也就不再多说,学着林氏的样子轻声答应一声,就紧紧闭上了嘴,盯着裙边的花纹假装看客。“老太太,那等把胡家那丫头接来了,可是还把她安置在侧院里?”大太太神色肃穆地问,“那院子若要住人,还要再收拾收拾才好。”自从胡馨月被送回南边嫁人、老姨娘又病逝,那座侧院失去了有资格住在里面的主子,早就被改作他用。若要重新住人,不说别的,家具这一项就要重新安置。老太太低头默默喝了口茶水,寻思了片刻,才叹着气道:“先让她跟着我住吧。”她轻轻扫了一眼屋内的两个孙辈,“念丫头的屋子不好动,但是茉丫头的屋子也还空着,就先让她住到西厢房去吧。”她的目光森然地在手中的瓷杯上一顿,又淡淡地道:“有我院子里的人看着,谅她也翻不出大天去!”☆、第93章老太太和大太太一问一答,很快这件事的处理方法就被决定下来。季念然留在季家吃了顿午饭——大太太要去安排派人去接胡馨月、以及把胡馨月接来之后的事,林氏要回去照顾两个孩子,都各有事忙,这顿饭就由季念然陪着老太□□孙两个吃了。不过祖孙二人都放不下下午的事,一顿饭吃的也是心不在焉。吃过饭,季念然又回东厢房小坐了一下,待老太太午休起来,才又回明了老太太、大太太,带着下人们回将军府了。跟着她一道过去的,还有两辆季家的马车。这次去接胡馨月,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派出了自己身边的心腹管事媳妇,无一不是季念然的熟人。大太太派来的是杨妈妈,这位从十几年前季家还在南边的时候就管着家里上上下下的丫鬟人事,季念然身边的几个丫鬟当初都是杨妈妈亲自送来的,想必对于巧雁,她也还是有一定震慑力的。而老太太派来的,却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宝瓶。“我可有段日子没见到宝瓶姐了。”去年季念然出嫁前后,宝瓶正好怀孕月份大了,安心在家待产,之后几次回来也都没有见到。这次在车前见是宝瓶,季念然忙招手叫她过来说话,“若不是还有事要忙,我可要和你好好聊几句。”季念然笑道。生产之后的宝瓶比做姑娘时要丰满一些,她微圆的脸庞上绽出一个笑,看着更是亲切不少,“等得闲了就过去给四姑奶奶请安说话。”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各自勾起一个微笑。季念然也不再多说,转身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口,只有季念然的马车进府,后面的两辆季家的马车却由流火引路,沿着路拐进将军府后巷,又进了扁担胡同。从车马厅内下车进了二门,季念然身边只剩一名二等丫鬟绣蔓。走到江雪院门口,她才轻声嘱咐绣蔓:“除了咱自己人,等下若有人问你流火干什么去了,你就说她家里有事,请假回家住两日就回来。”绣蔓听了忙脆生生地保证,“奶奶您就放心吧,奴婢知道怎么说话的。”绣蔓和流火、授衣算是同一批到季念然身边服侍,这么多年来却是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季念然得了她的一句保证也就放心下来。授衣正在堂屋里坐着做针线,听到门外传出些动静,刚一抬头,就看见门帘一掀,季念然带着绣蔓走了进来。她目光一扫,见没有流火,也不多问,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就迎上来服侍季念然解斗篷。“奶奶用过午饭了?可要再进两样点心?”“不用了。”季念然一摆手,坐到梳妆台前让丫鬟帮她拆头发,“刚在季家也不敢睡,我先去床上躺一会儿,等下石斛要是来了,你就进来喊我。”“是。”授衣答应一声,也不多问,手脚伶俐地帮季念然拆好了头发,就和绣蔓出了屋子,又轻手轻脚地掩上了套间的门。季念然这才放松下来,她打了个小哈欠,慢慢挪进了里间,一头倒在床上,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身上。屋内盘着火炕、烧着地笼,在这温暖的环境下,她慢慢闭上了双眼。不知睡了多久,季念然隐约觉得有人似乎在推她的胳膊,她挣扎着抬起眼皮,昏暗的光线下,授衣正站在床边,“奶奶,石斛来了。”听到“石斛”两字,季念然才猛然反应过来,她翻身坐起,看了看天色,“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冬天太阳落山早,季念然前几天又都没有休息好,这一觉竟然睡足了一个时辰。“石斛是不是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她有些懊恼地问,同时又带了几分嗔怪。“石斛姐姐也是刚进来呢。”授衣拿起搭在一旁的棉袍,服侍季念然穿好,“您放心吧,人已经送过去了,耽误不了事的。”季念然动作一顿,瞟了这丫鬟一眼,见授衣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就像是在谈论庄头送过来的大白菜。她不期然想到那天晚上,授衣明明也很难看的脸色,对比此时的态度,不禁在心下暗叹,这丫头的心里素质是越来越好了。石斛正站在堂屋里等着。季念然重新穿好外衣,松松地挽好一个家常髻,授衣才把她带进套间。她脸上的神色很复杂,既有如释重负的放松,又带着一份后怕。见了季念然,她蹲身行了个礼,才道:“回奶奶,表姑奶奶已经跟着季家的车走了。”季念然点头,“流火跟着过去了?”“是。”石斛低着头道,“流火说她过去住一晚,明儿就回来。”“嗯。”季念然随口应了一声,又观察了一下石斛脸上的神色,“今天下午的事情,可还顺利?”石斛沉默了一瞬,才勉为其难地道:“大体还算顺利,不过一开始表姑奶奶并不愿意自己上车,非要您陪她一起去季家,我们好说歹说,才把她劝走了。”“怎么,她以为大嫂要派人在路上把她杀人灭口不成?”季念然哂笑一声,一抬头,却看到石斛的脸色已经变了。“她真这么说?”季念然自己也吓了一跳,却见石斛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张了张嘴,有些无措,“她……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又指了指边上的小杌子,“你坐下说。”石斛依言在小杌子上坐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其实也约莫就是个误会,表姑娘像是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杨妈妈和宝瓶,见只有季府的车来接她,您却不在,就一口咬定这车是大少奶奶派来的,是要害她呢。后来认出了宝瓶,问了宝瓶几句老太太和大少爷的事,这才不犟着不肯上车了。”以宝瓶的本事和之前在老太太身边服侍那几年累积下的底气跟见识,应付胡馨月自然不是难事。她可以说是老太太近几年身边心腹里的标志性人物了,绝对不是大太太和林氏可以在现阶段就收于麾下的人物,又同几位小姐都极熟悉……也怪不得老太太会派宝瓶来办这件差事了。季念然又问了几句,确定这件事确实不大会再和她牵扯上关系了,也就不再关心。当天晚上秦雪歌回来得晚,又喝了些酒,季念然虽有心和丈夫详细说说今天的事,但是见到他醉醺醺的样子之后,也就不再多说。***第二日早上一醒来,季念然就觉得自己小日子来了。她的小日子不算太准,来的时候却也没有疼得死去活来的症状,不过是有些腰酸。一上午,她都躺在床上,腰下垫着特制的垫子,倒是舒服了许多。中午小憩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醒来,正要叫丫鬟进来服侍,就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认出那是授衣。“怎么了?”她欠起身子问。“奶奶醒了?”授衣像是也没有想到她已经睡醒了一般,快步走到床边,“流火回来了,我正要来回奶奶呢。”听到流火回来了,季念然立即翻身起床,又突然感觉到身下一股热流,忙招手叫授衣扶住自己。主仆二人去净房收拾过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把流火叫了进来。流火进入东次间的时候,季念然正坐在炕上,后腰处垫了两个软和的垫子,她一边伸手轻轻敲打自己的小腹,一边问道:“表姐已经在季府里住下了?”“是,已经住下了。”流火给季念然行过礼,垂着眼睛道。季念然随手一指对面,“你也坐下说话吧。”流火瞟了一眼窗外,见外面并没有人,这才挨着炕沿坐下。她相了相季念然的脸色,关切地问道:“奶奶可要喝一杯红糖水驱驱寒气?”季念然笑着摇了摇头,“上午授衣已经打发我喝过了,疼倒是并不怎么疼,就是那股子酸涩感让人不舒服。”她轻轻蹙眉,又关心起流火的事来,“你昨晚是在那边住了一夜,还是回家去看你爹娘了?”“表姑奶奶不放心,非让我留下住了一夜。”流火一脸无奈,“老太太就让表姑奶奶住在后院西厢,拨了宝伞姐姐和另一个新提拔上来的小丫鬟过去服侍……表姑奶奶疑神疑鬼的,不放心她们呢。”“哼。”季念然冷笑一声,“可是都要害她呢,哪里用得着几个丫鬟下手。”她低头思忖了片刻,又问,“巧雁那丫头呢?”“那丫头被她家亲戚接回家去了。”流火的声音有些紧绷,像是在强自压抑着什么。季念然对巧雁并不熟悉,听说她家竟然还有亲戚,眉宇间掠过一丝讶异,“她家亲戚也在府里当差?”“她也是家生子儿,但是父母好像是已经不在了。”流火语带唏嘘地说起了巧雁的身世,“但是她舅舅一家还在府里,听说她舅舅在庄子上,舅妈在浆洗房里当差。”流火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季念然已经能大致猜度出来,巧雁应该是同她舅妈的关系处得不大好。她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换做别的时候,也许她还会想办法帮胡馨月主仆一把。但是现在,她们二人的命运,就只能由老太太和大太太来决定了。季念然一把抓住流火的手,“老太太……打算把胡家表姐送到哪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流火只在季府住了一天,就算老太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又哪里是她能打听得到的?流火为难地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又被季念然打断。“好了。”季念然勉强勾了勾唇角,“这件事既然如此,那也就再不与咱们想干了,你也不要多想了。”她担心流火心寒,但是流火却又反过来安慰她,“奶奶您也不要太在意这件事了,表姑奶奶无论结局如何,那都不是您害的她……是她咎由自取呢。”季念然没想到流火竟然看透了她心底的不安,她垂下眼皮,在心理掩下一声叹息。94、第94章...等到晚上秦雪歌回来,季念然才又提起了胡馨月的事,秦雪歌一副似听非听的模样,听说胡馨月已经住到季家后,就不再关心这事。“既然这件事已经交给你祖母去办了,那你就不要再多想了。”他细细相看着季念然的脸色,“你是……又不舒服了?那就更不要为了别人的事多费心了,早些歇着去吧。”这是为了季念然的身体着想,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听了丈夫的话,又看了会儿话本子,就带着丫鬟进了净房。但是等到真的吹灭了蜡烛,遮严了幔帐,夫妻两个都躺到床上准备睡觉之后,季念然却又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她只觉得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念头翻来覆去地涌了上来,情不自禁地东想西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侧躺的姿势不大舒服,轻轻翻了个身子,转成了仰卧。虽然她自觉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以免打扰到秦雪歌,但是依然惊动到了双眼紧闭的男人,他突然伸手,勾住季念然的肩头,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季念然轻呼一声,顺手拍了一下秦雪歌的手臂,“你做什么呀!”男人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怎么,睡不着?”季念然沉默了一会儿,又微抬起头,见秦雪歌早已睁开了眼睛,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她,一点不见睡意,这才轻轻“嗯”了一声,“总是会想到表姐。”这话让秦雪歌很是不能理解,他不屑地嗤笑一声,“你那表姐有什么好想的?”“我……”季念然又把脸埋回了秦雪歌的臂弯里,声音有些闷,“表姐这事,如果不是她一心想跟着大哥,其实我是可以帮她一把的。”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这事若让老太太和太太去办,结果如何我也不是不知道,但是我还是……”她顿了一下,才缓缓地给自己的行为下了结论,“是我把她推进了这个死局里。”秦雪歌的眼神也渐渐凝重起来,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头,安慰她道:“这怎么能怪你,是她自己先抱了不该有的念头。”他还未说完,就被季念然打断了,“我可以帮她,但是我没有……我亲手把她推进了死局,现在又在这里良心不安……玖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颓然的情绪,让秦雪歌瞬间有些心慌。床帐内又重新安静起来,秦雪歌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怎么会。”他低沉地说道,“念念,你怎么会可笑,你只是太善良了而已。”如果真的善良,又怎么会明知结局,还选择推波助澜,而不是劝阻胡馨月,并帮她选择一条别的路?季念然明知秦雪歌只是在安慰她,但是这份安慰还是让她有些感动。“只希望……”她低声吟咏,“只希望表姐下辈子能遇到一个与她相配、并会对她好的人吧。”“也好。”秦雪歌轻轻亲吻季念然的额角,“只当她这辈子是来还债好了……你快睡吧。”他轻柔地拍着季念然的背,终于,季念然伏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他轻声叹了口气搂住娇妻,复又闭上了双眼,酝酿起了睡眠。***之后的几天,季念然都尽量不去想胡馨月的事,偶尔季府派人过来问好,她也尽量按捺住自己丰沛的好奇。很快进了二月,二月二那日,秦老夫人带着全家女眷出门去寺里上香,祈求全家人的健康长寿。等到黄昏时分众人归家,季念然一回到江雪院,就见授衣一脸兴奋地迎了上来,甚至顾不得等她进屋在说。“奶奶。”她就站在回廊上,凑到季念然耳边,“石斛姐刚过来说,那边府里的消息,表姑奶奶已经被送走了。”没想到老太太的动作又是这样快,刚一过正月,就赶着把人给送走了。季念然挑了挑眉,又伸手虚虚向下一压,“这事你们几个知道就好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授衣使劲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季念然深吸一口气,迎着寒气进了堂屋。堂屋很暖,但是她的心底却过了很久才暖了起来。但是很快,她就顾不得再惦记胡馨月的事了,季慧然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渐渐大了,好不容易熬过了正月,她就又惦记起了叫娘家亲戚进东宫去陪她说话。在京城下起新年的第一场春雨的那天,季念然乘着一辆八宝罩顶的小车,再次被接进了东宫之中。这次,太子妃没有再借口有事而刁难她,季念然刚一进东宫,就被太子妃宫里的宫人,撑着清油伞,接进了正殿。“秦二奶奶。”太子妃依旧坐在上次的那个座位上,她待季念然给她磕过头后,让身边的女官搀扶起季念然,又引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才笑着开口,“上个月在宫里见面,却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今儿天气不好,难为你过来了。”这话里既透着亲切,又暗刺了季慧然的不近人情——大下雨天的,却还要妹妹进宫陪她说话。季念然假装没听出太子妃后面半句话的意思,只是谦虚地道:“臣妇是什么身份呢,元旦大殿能进宫朝拜已经是臣妇的幸事了,哪里还能奢望娘娘同臣妇说话。”“我倒是盼着能同你说几句话呢。”太子妃眼波流转,用帕子掩着唇角轻笑了起来,“我年纪轻,不过虚长你几岁,平日里也总是想着能跟同龄人多聊一会儿。”这些客气话虽然说得好听,但是太子妃并没有同季念然说得太多,两人又空洞地聊了几句,她才招来心腹宫人,“你去看看季良娣殿里来人了没有,若没派人过来,你就亲自送秦二奶奶过去。”她不理会季念然连声的“不敢当”,又对季念然道:“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你怕是也一直惦记着你姐姐,只是外面下着雨,地面难免湿滑,还是多几个人跟着,我心里也放心些。”太子妃愿意这样安排,季念然又能说什么?只好带着忐忑地接受了太子妃的好意。由给太子妃行过礼,才由那名心腹宫人引着出了正殿。“秦二奶奶,请您稍等,已经有人去拿雨具了呢。”那丫鬟也很知礼,只引着季念然站在回廊下。廊外的雨淅淅沥沥,偶尔又几滴被风吹进廊内,她看了会儿雨,一回头就看见季慧然殿里那位名叫落师的小太监,手中拿着一把大伞,站在回廊角落的阴影里,犹豫着不敢过来。她的心蓦地就放了下来——她还真怕这次过来的事并不是季慧然的主意,或是太子妃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使手段不让她见到季慧然。“这位姐姐。”她客气地开口,“我姐姐殿里的宫人已经来接我了,我跟着他过去就行了。”那名宫人听到季念然的话不禁有些吃惊,一转头也看到了落师,她微微皱眉,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只他一个人哪里行?”她一边说,一边回头张望了一下,好在这时,另一边一名身着蓝衣的小监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他手中同样拿着一柄伞。“竹萱姐姐,伞来了。”那小监人走到太子妃的心腹宫人面前,微垂着头,恭敬地递上手中的雨伞。竹萱威严地哼了一声,她应是有些不满,但是碍着季念然正站在一边,也不好发作,只是道:“你跟着我一道送秦二奶奶过去吧。”四个人,两把伞,落师和那名小监人其实只能淋着。幸好一路上大多都可以走在回廊里,两间宫殿之间的距离又算不上远,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季慧然居住的偏殿之外。“劳烦竹萱姑娘了。”季念然不急着进殿,而是站在回廊下向竹萱道谢,“这大雨天的,还特意送我过来。”“都是太子妃娘娘的吩咐罢了。”竹萱微微垂眼,抿了抿唇角。殿内已经传来了季慧然的声音,“殿外是谁在说话?可是四妹来了?”季念然轻轻颔首,莞尔一笑转身进了殿内,自有小宫人已经为她掀起了门上挂着的软帘。季慧然正坐在内殿窗下的炕上,几名宫人正围绕在她身边,有的在帮她捶肩,有的在为她捏脚。季念然有种感觉,仿佛直到了这时,自己的三姐才真正成为了这座殿宇的主人,而不只是一名住客。“三姐。”她在门口轻声唤道。殿内的宫人们此时才注意到季念然,纷纷轻声问好。季慧然并不动身,抬了抬下巴,边笑边道:“四妹,我不方便,就不起身迎你了。”以季慧然的身份来说,她既是季念然的君主,又是孕妇,别说只是坐着,就算是躺在床上不起来迎接,季念然也不能有任何不满。当然,面对太子妃都能做到心平气和的季念然,又怎么会对着自己的亲姐姐生气。她几步上前,季慧然挥了挥手,围绕在她身边的宫人们立即起身,为季念然让开了一块地方。季念然细细看了看姐姐脸上的神色,确认了季慧然确实脸色丰润,养得很好,脸上也绽开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三姐……”她正要询问季慧然这些日子过得可和顺,却见一位身着宫中女官装饰的老嬷嬷走了进来。“秦二奶奶。”那老嬷嬷面容慈善,但是语气却很严厉,“秦二奶奶还请坐下说话吧。”季念然不禁一愣,又看向季慧然。她不禁在心底细细思索,这位老嬷嬷,究竟是谁呢?95、第95章...季慧然不禁没有责怪老嬷嬷的越俎代庖,反而指了指对面的空位,让季念然过去坐下,那老嬷嬷见状满意地一笑,招手叫走了殿内的几位宫女,“让良娣安心同妹妹说话吧,记得等下再换一壶热茶。”“是。”宫人们顺从地跟在老嬷嬷的身后离开,只留下已经改名叫做魏喜的魏紫,倒了杯茶水放在季念然面前,继而她也退出了屋子。季念然扭头看了两眼,才回过头来,难免瞠目。季慧然看着妹妹呆呆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为季念然解释那位老嬷嬷的身份,“那是桂嬷嬷,当过太后娘娘的养娘呢!这样贵重的身份,现在被太后娘娘派过来照顾我……”没想到,比起皇后来,竟然是太后更重视季慧然肚子里的孩子。季念然揣摩着季慧然的态度,问她,“太后那边派来心腹养娘过来,皇后娘娘那边态度如何?”“皇后那边也重视得很。”季慧然伸手抚了抚肚子,一脸的得意,“不过皇后和太子妃关系更好些,如果直接派人过来,难免有些下太子妃的面子。”“太子妃那边……”季念然欲言又止,她并不是为了刻意暗示什么,只不过季慧然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同她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她不会为了这个孩子故意去陷害什么人,但若是这个孩子有什么危险,她能帮还是会尽力帮一把的。“你就放心吧。”季慧然反过来安慰妹妹,像是已经忘记了几个月前正是她亲口向季念然暗示太子妃有加害这个孩子的意向,她心满意足地笑着,“这孩子命好,不仅太后、皇后看得很重,就连圣上都留意着呢。”皇上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而季慧然肚子里的孩子,却很有可能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季念然不期然就想到了先帝、想到了寄王。她突然间就理解了皇上对于寄王一脉的忌惮,理解了为什么在寄王已经就藩、寄王世子留京做人质的情况下,皇上依然不想给他们一点活路。皇上这一脉子孙单薄,为了不给政敌有机可乘的机会,他必须先把自己的敌人打到不能翻身。季慧然把手炉抱在怀里,却又不能压在肚子上,只能支着胳膊。她冷笑一声,笑声中又透着得意,“太子妃最近也有些慌了,每次太医院的医官过来给我扶脉之后,都要被她叫过去,询问我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哼,连太后、皇后问话,医官都不敢说实了,又怎么会和她说呢!”太子妃的这个做法,虽说季念然可以理解,但是看在外人眼中,却是一个太子妃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的信号。季念然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一把抓住季慧然的手,“这事你和母亲说过没有?产婆……”季慧然摆摆手,示意季念然放心,“这些事情,宫里自有人安排。娘就算知道了也插不上手,我只让她放心。”她瞥了一眼窗外,声音低沉下来,“刚刚你在外面不进来,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和你说话……”季念然叹了口气,“是太子妃殿里的丫鬟竹萱,我刚在先被带到太子妃殿里给她请安。”她看了看季慧然的神色,见她并没有露出不悦,才继续说道:“出来到你这边来的时候,都已经看到了你殿里的小监人了,她还一定要亲自送我过来,我也不好推脱。不过走到你殿门口时,我就把她给打发走了,因此耽搁了一下。”刚刚太子妃暗示竹萱一定要送她过来,这让她心头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萦绕不去。但是若说太子妃存了什么借她当幌子要害季慧然的心思,她又拿不出证据来。太子妃毕竟是东宫的女主人,让身边的人负责接送客人,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再加上季念然的另一个身份——若不是就季慧然身在东宫,凭借秦雪歌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季念然在太子妃面前就天然比别人多了几分体面。听到季念然的话之后,季慧然一下子缩了缩眼仁,脸上的神色也变得玄妙起来。她低头思忖了片刻,才带着几分愤恨地道:“她……还是不肯死心!”“怎么?”季念然被季慧然的话语吓了一跳,这句话可做出来的理解简直太多了,她只一眨眼就已经开出了三、四个脑洞来。“没什么。”季慧然的脸色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她勉强地勾了勾嘴角,虽然笑得略显僵硬,却终究是掩饰住了自己的真实感情,“这几日,她动不动就找理由让她那边的丫鬟过来探听消息,不过十次里总有三、四次能被桂嬷嬷给挡在外面。”竟然派人来得这样频繁?季念然又泛起了疑惑,“这才几月她就这样心急了?你这里……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值得她探听的?”“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季慧然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现在啊,就一心伺候好了肚子里这个小祖宗是正经,只要她不真的来害我,就算是把她那正殿给拆了都和我没关系。”这句话并不像是会从季慧然口中吐出来的话,但是话糙理不糙,对比前几个月的疑神疑鬼、患得患失,显然季慧然的情绪是被人切切实实地安抚过了。季念然原本还在心底暗自猜测安抚季慧然的人会不会是太子,正转着念头,就听季慧然得意地道:“这还是上次进宫见到文妃娘娘,她教给我的道理。文妃娘娘不禁腹有诗书,为人也通透的很,怪不得能写出《薄生传》这样经典的故事来。”没想到,季慧然竟然对文妃的评价那么高。不过想到当初季慧然也很爱看《薄生传》的话本子,她能这样夸奖文妃季念然也觉得不足为奇了。“文妃娘娘同三姐关系很好?”季念然佯装羡慕的问。“文妃娘娘人很和气。”季慧然把捂暖了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以前不是很爱读《薄生传》?不如等下回我带你进宫,去给文妃娘娘请安?”这个提议并没有得到季念然积极地响应,一想到上次见到文妃之后就被莫名其妙留了作业,她就打心底抗拒再次见到这位山寨女文豪了——季念然扯了扯嘴角,僵笑着道:“三姐现在可不方便,还是日后有缘再进宫给娘娘请安吧。”她这婉转的拒绝也不知季慧然听懂了没有,但是季慧然显然也只是随口一提,妹妹没有答应她也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别的。“你这几日回家了没有?前几天娘进来看我,我看她的脸色可是不大好……但是我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肯跟我说,只让我安心养胎。”无论是为了将自己生养大的情分,还是为了以后的路能走得更顺,在这个时候还能注意到大太太的神色不对、担心娘家出事,可见季慧然对季家、对大太太的关心都不是假的。季念然虽然对季家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属感,却也不禁感慨。她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将全部实情告诉季慧然。“是胡家表姐的事。”季念然看了看季慧然的肚子,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一部分,“胡家表姐同表姐夫吵了几句嘴,大正月里的就离家出走上京来了。祖母和母亲训斥了她几句,又把她送回去了。”“原来是她。”季慧然点了点头,又问得这件事已经被妥善处理之后,也就不再多问。但是借着胡馨月的话题,姐妹两个又聊起了另外几位姐妹的事。“娘说,大姐打算下个月回娘家住些日子呢。”季慧然随口就说出了一些季念然没听说过的信息,“大姐过来也好,我这月份也大了,家里总有好些事要安排……不是我不相信大嫂,但是娘能多一个帮手,总是可以更省些力气。”说起其余几位姐妹,季念然也轻松下来,“大姐要进京?”她挑了挑眉,一脸惊喜,“太好了,若是二姐也能过来,那咱们兄弟姐妹就聚齐了!”季慧然撇了撇嘴,一脸兴趣不大的样子。因着大太太和秋姨娘的关系,她同季嫣然从小关系就很冷淡——不能说不好,但是大多时候,却是互相之间连面子情都懒得做的状态。其实比起季慧然来,季嫣然更常和季初然别苗头。季念然其实也并不是多热衷于“兄弟姐妹齐聚”,只是觉得依照古代的社会形态,成亲之后的兄弟姐妹们往往就天南海北,四散难聚。若是真能齐聚,倒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她见季慧然对此兴趣不大,也就不再多说。姐妹两个又闲聊了一会儿,一时到了中午,季慧然热情地留下季念然在偏殿用午饭。此番盛情,难免却之不恭,季念然也就答应下来。季慧然吃的是专门给孕妇预备的小灶,样样精致珍贵,但是味道却谈不上好坏。季念然只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专心地喝一碗鸽子汤。季慧然吃的也不多,但是在桂嬷嬷的监督下,她足足喝了两大碗补汤,才结束了进食。用完午饭,桂嬷嬷指挥着宫女们收拾好桌子,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季慧然歪到床上,转头若有若无地盯了季念然一眼。季念然顿时会意,她猜度着怕是到了季慧然午睡的时辰了,就顺势告辞。96、第96章...东宫上下许是都有午休的习惯,这个时辰季念然从偏殿出来,一路上都没有再遇上太子妃身边的人。在车上眯着眼睛小歇了片刻,回到将军府后,季念然就直接进了正院,想着要不要向老夫人禀告一声。没想到老夫人午睡还没起,季念然想着这个时候过去打扰秦夫人也不大好,就转身径自回了江雪院。到了半下午,正院又过来了人,说老夫人有事叫季念然过去说话。季念然心知肚明所为何事,略整理了一下,就带着丫鬟过去了。随着季慧然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将军府上下也不自觉地对这件事多了几分关注。季念然走进正院堂屋之后才发现,不光是老夫人,就连秦夫人都坐在一边,正一边拨弄茶碗一边等她呢。“祖母,母亲。”季念然给两位长辈行过礼,就安静地坐到了秦夫人对面的圈椅上。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很快给季念然上了一碗茶,又转身退下,关上了门。屋内只剩下三位女眷,季念然莫名感到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等待长辈们开口问话。“玖郎媳妇,你今儿去东宫……看你三姐近况如何?”秦老夫人当先开口,开门见山地探问季慧然的情况。“孙媳看着还好。”季念然低声回答,“有太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照看,想来三姐应该不至有什么大碍。”她不动声色地放出了这个大消息。果然,老夫人一挑眉,和秦夫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像是已经从中领会出了什么。接着,又细问了几句季念然东宫内的情况,季念然自然也都一五一十地说了。秦家同太子妃的娘家没什么交情,反而因为季念然的关系,天然就同季慧然扯上了牵连。若是季慧然这一胎真的诞下男孩,比起尚未有人真正进入官场上层的季家,秦家反而要从这个时候起就仔细思考未来了。老夫人沉思了片刻,才沉吟着道:“玖郎媳妇,这两个月,若是你三姐再叫你过去……你就婉转地拒绝了吧。”这话一出,还未待季念然做出反应,自季念然进屋之后就再也没开口说话的秦夫人却先坐不住了,她犹豫地唤了声,“母亲……”老夫人伸出手掌一竖,止住了秦夫人接下来想说的话。她的双目进进盯在季念然身上,却并不开口催促。季念然带着几分疑惑地看了秦夫人一眼,但是秦夫人被老夫人打断之后,就低下了头,垂着眼睛不知在盘算些什么。她又看向老夫人,静了一会儿,才道:“孙媳知道了,若是下次三姐再遣人来唤,就说家里事忙,待三姐生产之后再进东宫相见。”见季念然答应下来,老夫人的脸上也浮现出满意的神色,她耐下心来给季念然解释,“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也不是我老婆子不近人情。只不过你姐姐这胎若生下来,就是东宫的第一个孩子……你又是玖郎的媳妇,我是怕你之后再进去,会被有心人为难或是利用。”“您的意思是说……”老夫人这是在暗示太子妃会沉不住气地动手,这季念然不是听不出来,她只是不理解老夫人的这份笃定从何而来。然而老夫人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轻轻叹了口气,只说还和秦夫人有别的事情要谈,就让季念然离开了。***季念然满脑子疑惑地又回了江雪院,但是在晚上见到秦雪歌之后,她就瞬间将烦恼抛在了一边,原因是秦雪歌给她带来了一个对别人无关紧要、但是对她而言却是最好的消息。“太子许了我一天假,正好姨娘娘家那边传了口信来,说是家里新添了人口,等过几天我带你过去看看。”秦雪歌一进屋,就借着季念然帮他解斗篷的机会将季念然的嫩手握在手里,凑到她耳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真的?太好了!”季念然满脸对出去玩的向往,瞄了一眼见丫鬟们都没有注意这边,悄悄往秦雪歌的怀里挨了挨,“是……”她瞅了瞅秦雪歌脸上的神色,“舅舅家里新添了小孩子?”秦雪歌的脸色僵硬了一下,他抿了抿唇,略有些不自在地道:“是姨娘的侄媳妇生了个小子,这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是件大喜事了,这才给我递了消息。”他似乎一直很逃避用亲人之间常用的那些称谓去称呼韩姨娘的亲戚,季念然也知道,在此时的世俗规矩之中,只有嫡母的娘家亲戚才算是正经亲戚,而姨娘们的亲戚,有些甚至只能算是下人,其中称呼上的把握,就要靠各府众人自己度量了。刘姨娘在季府是孤身一人,这着实让季念然少了几分成长中可能遇到的尴尬。但是秦雪歌……韩姨娘不是家生子儿,她的娘家亲戚都是正经农户。即使这样,秦雪歌依然不能像平常人家里那样,公然认下这家亲戚,说起他们的时候,就像是在说一户仅仅是认识的陌生人。季念然又没来由地替秦雪歌委屈起来,明明是血脉亲人,却不能光明正大的来往,即使心中再多在意,也只敢给予少少的一点关注。她把头埋到秦雪歌的怀里,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提供给他些许慰藉。秦雪歌拍了拍季念然的背脊,屋内隐约传来丫鬟们的脚步声,有人提了水,通过暗门送了进来。季念然这才抬起头,亲自拧了热手巾递给男人,供他擦去脸上的风尘和疲惫。被这些情绪影响着,直到吃过晚饭,季念然才又和秦雪歌闲聊起来,“你之前不是身上担着差事忙得很?差事办得怎么样了?”她不过是想着秦雪歌这么忙,太子还能给他放一天假,一时好奇罢了。见秦雪歌只是微笑不言,就识眼色地不再问下去了。便想起来把白天在东宫内的见闻告诉了秦雪歌,还附送了回来后老夫人的那一番叮嘱。秦雪歌听得很认真,待季念然说完,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正色道:“祖母确实老成……”“怎么说?”季念然好奇地问。老夫人的那番话,她自然不会听过就忘,回到江雪院后也是揣摩过一番的。可惜,终究还是不知其所以然。秦雪歌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东宫内的事……其实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总在太子身边办事,多少也能听到些风声。”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又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继续道:“太子妃的事,我之前也影影绰绰地听到过一些,但是毕竟这是太子的家务事,我于情于理都不方便多问。哪怕事关国祚,那也要等到皇上百年之后,太子正位之后再说。”这话,仿佛从侧面印证了季念然从季慧然那边听到的那个关于太子妃的传闻。她张了张嘴,想问是不是东宫真的曾经有过那个孩子,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她不是不明白秦雪歌的言下之意,皇上暂时只有太子这一个选择,太子也还年轻,未到而立的年纪,他还等得起。既然太子能等,那身为臣子就更没有不能等的道理。但是对于太子妃来说,她明显比身为唯一继承人的太子更能感受到压力。无论这压力是来自于宫廷、还是她背后的家族。而这时,季慧然怀孕了,并且胎儿平安地长到了七个多月。无论是这一胎的平安,还是宫内对这一胎的关注程度,甚至是季慧然曾经同太子之间的默契婚约,都在无形中刺激着太子妃的神经。并且可以想象,在之后的两三个月中,随着季慧然产期的临近,太子妃会越来越紧张。人一紧张,就容易胡思乱想。若这时,季念然身为秦雪歌这位太子心腹的内眷,还不断地进宫探望季慧然——就太招人眼目了!就算在理性上太子妃可以理解这种行为,但是在感情的驱动下,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谁都说不好。季念然叹了口气,若是季慧然行事低调些还好,但是现在的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温柔贤良的季家嫡女了。虽然不知道季慧然为什么会变了性子,但是这种变化还是逃不过季念然的眼睛。她甚至觉得,现在的季慧然,很享受这种招摇的感觉。“我已经答应祖母了。”季念然轻轻开口,“这件事毕竟不只关系到我一个人,我不会乱来的。”秦雪歌握住季念然放在炕桌上的手,放柔了声音安慰她,“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三姐了,不过,她最近也确实是低调些的好。”对于季慧然在东宫内的事,季念然所知不多,只两次见面确实也推测不出她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来。她有些头疼地摇了摇脑袋,“我上次就觉得了……按说,以前三姐在家时,除了有一段时间因为不顺行事有些失了章法之外,别的时候都贤淑的不得了。怎么一进东宫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这个问题,季念然不知道答案,秦雪歌自然更不知道。他对季慧然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十岁以前,就算是那个时候,他同季慧然也没说过几句话,更谈不上什么了解。“也许人进了宫之后就变了吧。”他有些不确定地说了一句,但是显然,这句话空洞得不具有任何参考意义。季念然愣了会神,她心下倒是隐约有了一个新的猜测,可是这个猜测若是说出来,未免有些指责皇家不守信的意思。季慧然行事失矩的的原因不就是婚事嘛,显然,就算最终依然嫁入东宫,她也并没有很好的调整过来自己的心情。她的变化,究其原因,还是源于亲事的失利。就算依然加入东宫,但是良娣,毕竟不是正妻。这和她曾经预想中的高度,差得太多了。季念然抿了抿唇角,终究还是把这份猜测,化在了心底的一声叹息中。97、第97章...事实上,在这日之后,连着几天,季慧然那边都没有再次招庶妹进东宫说话的意思。季念然虽然早已在心底打好了委婉推拒的草稿,但是人家不来请,她自然也不会巴巴地赶着上去说明。时间长了,也就把这件事撂到了一边。除了这事,她心中自然还记挂着韩姨娘娘家的事。她让流火私下叫来纯钧问了几句关于韩姨娘娘家的情况,又叫来石斛,两人商量着选择了几样既实用,又不招摇的礼物,备好了,只等秦雪歌通知她出发的日子。谁想,得了假之后的秦雪歌翻了忙了起来,又过了四五天,才告知季念然,让她准备一下,第二天一早就出发。这可真是把季念然闹了个措手不及,她又叫来丫鬟,轻点了一下礼品单子——也不只有给小婴儿的,她那日从纯钧嘴里问明白了韩姨娘娘家还有几个亲戚,各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还有家里在村中的地位等等。上到韩姨娘年迈的父亲,下到韩姨娘侄子的大女儿,都给预备了见面礼,甚至还单独准备了一份,是打算过去送给村长的。她又问明了秦雪歌,当天去当天就回,并不在外面过夜,这才放心下来,精简了一些随身服侍的人员。到了第二天,夫妻两个一早给长辈请过安就出发,路上季念然又靠在秦雪歌的怀里补了补眠,才被秦雪歌唤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透过起伏的窗帘看了两眼窗外,仲春时节,只有一片光秃秃的田地。“这是哪里?”她犹带睡意地问。“这是城南郊外,前面就是韩家村了。”季念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从秦雪歌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紧张来,她忽然就醒了神,做张做智地向秦雪歌打听起韩家村的事来。这些问题虽然没有什么营养,但是秦雪歌依然好声好气地耐心回答。而随着这些问答,秦雪歌原本那点近乡情怯的紧张感,也慢慢地消散不见。临下车前,趁着小厮还未掀起车帘的功夫,秦雪歌悄悄在季念然的额头上印了一吻。很多事情,季念然不说,但是秦雪歌并非感觉不到。只不过,他同样觉得,夫妻之间用不着那样刻意的感谢。而这饱含爱意的轻吻,让季念然也莫名地羞红了脸。直到一行人走到那户农家院的门口,她还觉得脸上有些燥热。韩姨娘娘家住的农家院,就算放到现代,也算得上是一座设施齐全的小院子了。三间正房,住着韩姨娘年迈的老父亲,以及韩姨娘兄嫂夫妻两个。东厢房内住着韩姨娘兄嫂的大儿子一家,内外两间房,也算得上是一个单独的小空间了。东厢对面的西厢外屋是厨房,里屋空着,据说以前是韩姨娘的闺房。韩姨娘的长兄没有女儿,生了三个儿子,另外两个也都已经成亲,在不远处另盖了几间房,分出去另过。纯钧打头敲了敲院门,不过片刻,就听到院内有人快步走来,木门从里面被拉开,门缝里露出一张黝黑朴实的脸。他扫了一眼门外众人,直到目光落到秦雪歌身上,脸上才乍现惊喜。他一把拉开门,“二少爷,您来了!”说完,又回头朝着正房方向喊了一声,“爹,二少爷来了!”秦雪歌轻轻握了握季念然的手,又放开,才上前两步,走到那男子面前,“韩大哥,我带着季氏过来看看你们。”他这话说得不动听,却足够让人听出他对韩家人的重视。韩家大儿子忙招呼众人进院子,又让众人进屋去坐,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这位就是二奶奶了吧。二爷难得来一次,二奶奶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二奶奶和几位哥儿姐儿们都不要嫌弃。”纯钧不是第一次跟着秦雪歌来韩家不说,流火等几个季念然的丫鬟也都不是张狂外露的。流火跟着季念然走进正房,其余下人皆留在院子里,韩家大哥又忙着四处找板凳马扎,搬到西厢里屋里,供这些人休息。韩姨娘的哥哥也已经五十多岁了,许是因为成日务农的关系,他看上去很结实,眉眼和秦雪歌有些微妙的相似,让人丝毫不会怀疑,这两个人之间确实存在的血缘关系。见到秦雪歌,他显然比自己的长子更为开心,然而不善言谈的性格却阻碍了他的情绪的表达,嚅嗫了半晌,才断断续续地唤了一声:“秦二爷……”秦雪歌倒是稍显自然一些,他伸手握住自己亲舅舅的手,只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屋内正尴尬着,东面里屋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另有一中年女人的声音响起,她敲打着病人的后背,断断续续地道:“爹,您慢点……先顺顺气,再喝口水……秦二爷今天看您来了……对,就是阿莲亲生的儿子……”秦雪歌眼中满汉关切地看向韩姨娘的哥哥,“阿伯,阿公他怎么病的越来越重了?”虽然时机并不适合,但是季念然听着秦雪歌对韩姨娘哥哥的称呼,忍不住就想撇嘴。只是,能被秦雪歌称呼一声“阿伯”,这位中年农民似乎就已经满足了一般,他叹了口气,这叹息声里又带着遮掩不住的担忧,“爹从去年开始,就有些糊涂了,正月里又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咳嗽一直没好。”他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西侧的里屋,“二爷和二奶奶跟我来屋里坐吧。”秦雪歌瞄了一眼东侧里屋门口挂着的帘子,正要答应,这动作却被季念然发觉,她既不忍心看秦雪歌这个样子,骨子里又没有那样多的顾忌,索性大方地开口,“韩家舅舅,不如先带我们两个去拜见阿公吧。”韩大舅呆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季念然如此自然地就喊出了这个称呼。这位中年男人突然红了眼眶,遮掩般地转过身子深吸了两口气,才道:“也好,那等我先进去看看。”说完,就避着季念然的角度掀开屋帘的一角,进了东面里屋。韩家大哥依然在西厢安顿秦家跟来的下人,又忙着进厨房烧水,流火退到外屋门口站着,时不时向外张望几眼。秦雪歌趁着这个机会,满脸复杂地看向季念然,他相性季念然不会不懂世家大族内约定俗成的某些规矩,但是她却如此轻易又自然地认下了这门姨娘家的亲戚。韩大舅从里屋出来示意他们两个可以进去见韩老爷子的时候,秦雪歌依然在盯着季念然看,知道季念然轻轻推了他腰一下,才收回了目光,朝里屋走去。东面里屋内,虽然这是一间生病了的老年人住的屋子,但是里里外外收拾得却很干净。屋角的柜子门上贴着两张小小的福字,老旧的八仙桌上放着碗勺杯盏等物,韩老爷子躺在临窗垒就的土炕上。老人上一轮咳嗽刚刚平复下来,身上盖着棉被,双眼微眯着,听见动静,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两位年轻人。“阿公!”秦雪歌走到炕前,伸手轻轻握住老人干瘪的手,“阿公,我来看您了。”老人慢慢扭头,看到秦雪歌,眼中瞬间一亮。他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些什么,突然又猛烈地咳了起来。秦雪歌忙鸡手鸭脚地帮老人顺着胸前的气,却没有一点用处。“还是让我来吧!”原本站在炕脚边的妇人快步上前,秦雪歌微微让开位置,她就坐到了韩老爷子身边,伸手轻轻捶了捶老人的前胸。季念然不好扎着手干站着,见状忙走到八仙桌前,提起茶壶往杯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妇人。妇人来不及看递水过来的是谁,伸手接过,一点一点地喂到老人口中。闹了直有一刻钟,老人的咳嗽才渐渐停了下来,他又伸手握住秦雪歌的手,目光慢慢挪到了一直站在八仙桌旁的季念然身上。秦雪歌忙回头朝季念然招了招手,让她站到自己身旁,有郑重地盯着老人,一字一句地道:“阿公,这是季氏。”季念然也顺着秦雪歌的话,向老人敛衽一礼,“阿公,我叫季念然,是玖郎的媳妇。”她勾着唇角,又回身掀起屋帘,朝着外屋门口喊流火。流火闻言连忙走了进来,从手臂上勾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个暖手筒子,还有几包药材捧着递给季念然。季念然把暖手筒子和药材放到韩老爷子身边,生怕老人家听不见似的,大声道:“阿公,这是我给您做的,回来您用个试试?”老人手抖了抖,似乎想要拿起这几样东西,却又没有足够的力气。最后,还是那妇人上前拿过了那几样东西,放到炕脚的矮柜上,笑着感谢季念然,“二奶奶有心了。”季念然忙摆手,“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应该的。”那妇人又笑着介绍自己,“我是韩姨娘的娘家大嫂,我们这屋子小,二奶奶不如跟我去那边屋里坐坐?这边留给他们爷儿仨说话好了。”她的目光又在流火身上转了一圈,在扫过流火臂弯上的包袱的时候,略顿了一瞬,笑道:“这位姑娘也过去坐吧。”看得出来,韩舅娘比韩大舅要左右逢源一些。季念然看了看秦雪歌的脸色,见秦雪歌的心思都放在了韩老爷子身上,才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就跟舅母去那屋说话好了。”--------------------------------------------------------------------------------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鞠躬!今天会开一个新坑,是纯爱题材的,写的娱乐圈里的事儿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过去玩玩,哈哈98、第98章...西边里屋内的布局同东边里屋并无什么太大区别,不过是墙边放着的方桌上少了碗勺罢了。韩舅娘让季念然在窗下的炕上坐了,又亲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倒扣着的干净杯子,倒了杯水先递给季念然,又倒了一杯递给流火,“这位姐儿且把包袱先放下吧,一直挽着也怪累的。”流火看了看季念然,见主子点头,才把手中的包袱放到了炕上,接过水杯,安静地站到季念然身后。韩舅娘就满意地坐到了炕上,一边瞄着那包袱,一边笑着招呼季念然,“没想到今天二爷和二奶奶过来,也没预备什么好东西招待。”季念然低头呷了一口白水,才道:“二爷心里惦记着你们,不过他平日里事情多,难免有些顾及不过来的时候……这不,他刚听说舅舅家里新添了人丁,就带着我过来了。”“可不,老大家新添了个小子,机灵得很!”说起刚出生的小孙子,韩舅娘就高兴得合不拢嘴,“别看他年纪还小,但是这就能听懂许多话了。还特别喜欢让我抱他!无论哭声再大,只要我抱到怀里,这小子就开始笑了……他爹他娘啊,都不如我!”类似这些话,前世季念然也听身边的亲戚们说过许多,她跟着附和了几句,指着那包袱道:“这里面还有些东西,都是给您二老、还有几位表兄表嫂的。两个项圈和银锁,给您家小孙子一个,还有一个是给您小孙女的。”“难为您想着!”韩舅娘一边念叨,一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炕上的包袱,特别拿起那两个银锁,翻来覆去地相看。季念然含蓄地勾了勾唇角,又问,“怎么不见韩大嫂?”“她在那屋里躺着呢。”韩舅娘用下巴指了指东边厢房,“没出月子,还不方便……”话未说完,就听流火轻咳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季念然刚嫁人一年,还未生育。她咽下了后面的话,把包袱皮重新系好,放到身后的柜子里。话说到这里,季念然就觉得自己同韩舅娘有些无话可说了。幸好外屋又传来脚步声,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不过片刻,里屋的屋帘被掀开,秦雪歌和韩大舅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季念然同韩舅娘都连忙从炕上站了起来,韩大舅忙道:“老爷子睡了,我和二爷才过这边来……二爷和二奶奶炕上坐吧。”又转头吩咐妻子,“你去帮老大做饭招待贵客,再把老二、老三也都喊来才好。”看得出来,虽说在性格方面韩大舅不如韩舅娘活泛,但是这个家还是他说得更算。韩舅娘得了吩咐,顿时活跃起来,她先给秦雪歌倒了水,又道:“今儿中午可得准备得丰盛一些才好……不然就做面条吧,我这就去和面,让老大去喊两个弟弟过来,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还能帮我一把。”韩大舅显然自己也没有想好究竟如何待客,只回了一句“你看着办吧。”就转头招呼两位小辈,“您们难得来一趟,总要尝尝家里的饭才好。”季念然不置可否,只随着秦雪歌的意思来。见秦雪歌脱了靴子盘腿坐在炕上,就扭身坐到了秦雪歌身边的椅子上,又要韩大舅上炕去坐,“舅舅和二爷坐炕上吧,您是长辈,和二爷坐着说话才好。”韩大舅只好也坐到炕上,脸上笑得一脸满足。然而韩大舅并不是善于言谈的人,秦雪歌问了他一些家里农务上的事,他也干巴巴地回了,之后两人就也没什么话题了。几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儿,虽然韩大舅拿出了乡下自制的糕点出来招待客人,却依然没有让屋内略显尴尬的气氛得到改善。季念然也没有再开口,几人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会儿,还是韩大哥带着两个弟弟进来见人,气氛才重新热络起来。韩二哥和韩三哥都比哥哥个子稍矮,村子里的男人成亲晚,所以虽然他们二人年纪都比秦雪歌大,却也都是去年才成亲的。兄弟两个成亲之后又比邻而居,关系倒是比同大哥的更好些。“爹,今天倒是巧了,早上我和三弟去村尾,见那条河已经有些地方化开了,过去拿网子一捞,竟捞起了两条鱼。刚好今天来了客人,煮一锅鱼汤让二爷和二奶奶尝尝咱们村子里的野味也不错。”韩大舅看了看两个儿子空空如也的手,瞪着眼睛问:“那鱼呢?”“已经给娘拿过去了。”韩三哥显然小时候在家里也是得宠过的小儿子,已经习惯了嬉皮笑脸地同父母说话,但是在秦雪歌和季念然面前,又不敢过于放肆。季念然垂下眼,安静地等待着。她看得出来,这家人都是村子里的朴实人,就算韩舅娘带着些精明的算计,也不失一颗待人热忱的心。有了韩二哥和韩三哥在,话题顿时就多了起来。他们两个虽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里务农,但是也时长会去周围的镇子、甚至京城里走动走动。这次韩大哥得了儿子,就是韩二哥寻了机会进京,通知的秦雪歌身边的小厮。不一时,韩舅娘带着儿媳做好了午饭,韩大哥进来招呼弟弟们在外屋支桌子。中午人多,显然大家无法挤在一张桌边吃饭,韩大舅的意思是支两张桌子,一张在外屋,供男人们招待秦雪歌用。女眷在里屋单独支一张桌子,由韩舅娘领着两个儿媳妇招待季念然。另有单独准备给韩大嫂的午饭,以及韩大哥女儿的午饭,就单独送到东厢给她们娘儿两个。秦家带来的下人们也在西厢里屋支了桌子开饭,他们虽是下人,但是宰相门前七品官,韩家人也不敢仗着同秦雪歌的关系怠慢了他们。午饭吃的鱼汤面,韩舅娘亲手现制的面条很劲道,汤底虽比不上家中厨子熬制的鲜美,却胜在材料新鲜,另有一种清甜的味道。季念然吃完了一碗才放下筷子,她注意到许是因为她在这里的关系,韩舅娘及她的两个儿媳都表现得很拘谨,筷子都不敢多动,搞得季念然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季念然原想着自己吃完了,她们或许可以放开一些,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外屋里男人们正吃得热闹,甚至喝起了米酒——这一喝酒,季念然就不方便自己出去了。这一间里屋内,一张大炕就占了半间屋子,连个屏风都不能有,简直无处可避。也就只好由着她们都放下筷子,抹了抹嘴,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出屋去了。好不容易外面的男人们也都吃饱喝足,韩大哥又去东厢收拾媳妇孩子吃饭用的碗筷。再过来的时候,怀里抱这个襁褓,却是他刚刚出世的儿子。身后还跟这个只两、三岁年纪的小女孩,女孩身上穿着一身颜色鲜艳的棉衣棉裤,头上扎着两根辫子,系着红头绳,脸也很白净,更像是季念然以前在年画上看过的可爱女童。她伸出一只小手牵着她爹的棉袍衣角,怯怯地躲到男人腿后。“哎哟,我的大孙子来喽!”韩舅娘忙上前从韩大哥手中接过襁褓,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晃动着。她抱着孩子走到秦雪歌和季念然面前,炫宝似的道:“二爷二奶奶快看看这孩子,机灵着呢!”秦雪歌和季念然都捧场地看向那个孩子,小小的身子还看不出像谁,但是生得还算壮实,确实很可爱。韩舅娘又撺掇他们两个抱这个孩子,“二奶奶不如抱抱这个孩子,指不定就给您带来好消息了呢!”这种封建迷信的观点季念然既然是不信的,她又留着在现代的习惯,不愿意多沾手别人家的孩子,忙笑着摆手,“我没经历过这个,您别让我抱了,等下再手重碰哭了,您就该心疼了。”小婴儿见面前出现了陌生人,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又由祖母哄着闭上了眼睛。韩大哥见儿子被母亲抱走,又回身来拽女儿,“大妞,这是秦二爷和二奶奶,快叫人。”小姑娘从父亲的身后探出半张脸,身子依然倔强地藏在父亲身后。比起还没张开的男婴,季念然觉得女童还更可爱些,刚好流火去西厢用完了午饭,回来在主子身边伺候,她就笑着让流火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几粒水果糖,拿在手里引诱小姑娘过来。看到糖果,大妞虽然依旧有些怕生,却还是从父亲的身后挪了出来,一手勾着父亲的衣服,另一只手伸着向前走了两步。季念然干脆下了炕,把糖果递到大妞手中,又顺势摸了摸大妞的手。小姑娘拿到了糖果,就不再躲避季念然的亲近,张开小嘴将糖果放在舌尖上,又嗦了嗦手指,只是没有叫人。韩大哥就尴尬起来,他蹲下将女儿搂在怀里,“大妞,快喊人。”“叫叔叔、婶婶就好了。”季念然回到秦雪歌身边坐下,扫了屋内众人一眼,“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生分。而且我看大妞很可爱,和我投缘呢!”这话给足了韩家面子,原本因为季念然不肯抱自己的小孙子而略有些不高兴的韩舅娘顿时又高兴起来,她又眉开眼笑地抱着孙子凑到季念然面前,“二奶奶既然这么喜欢咱家大妞,不如给大妞起个大名吧,好叫大妞日后也能沾沾二奶奶的福气。”

    ☆、第99章

    农村的小孩子大多只起个小名,又多叫贱名,为的是好养活。有些人家的孩子甚至直养到十岁以上才取个大名。

    而孩子的大名,多数是自家长辈、或是村子里的教书先生起的。

    秦雪歌和季念然跟韩大哥同辈,甚至年纪还要比韩大哥小上几岁。季家同韩家之间又没有主仆关系,季念然就更没有这个身份越过韩家长辈去给大妞改名字了。

    韩舅娘这话,她没办法接,屋里立时就静了下来。秦雪歌轻咳一声,季念然见没人解围,垂着眼睫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大妞挣脱了韩大哥的怀抱,伸出手向前走了两步,奶声奶气地道:“婶婶,糖糖。”

    屋内的沉默气氛瞬间被打破,季念然笑着又拿了一粒糖直接放到大妞口中,摸了摸她的头顶,“我看大妞懂事得很,是个天生就有福气的。”

    东边里屋里又隐约传来韩老爷子的咳嗽声,秦雪歌终于也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看了看东面,关切地问韩大舅,“阿公是不是醒了?老人家还没有用午饭……”

    韩大舅还未来得及接话,韩舅娘就抢着答应:“怕是醒了,我这就过去看看。”大儿媳不在,大儿子又在哄孙女,韩舅娘把怀里的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到韩大舅手中,这才赶着往那屋里去了。

    经历了这段插曲过后,季念然对这次外出的兴趣骤然降了下来。她不好暗示秦雪歌想要回去,又不愿意多同韩家人搭话,就专心地逗大妞。

    索性没过一会儿,秦雪歌就也有了离开的意思。季念然这才放开大妞,同秦雪歌一起,在韩家人的簇拥下进东边里屋同韩老爷子道别。

    韩老爷子伸手握住秦雪歌的手,留恋地攥了攥,才放开。秦雪歌也有些不舍,他转头嘱咐韩大舅和韩舅娘好好照顾老爷子,并承诺过几天让小厮请个京城里的大夫过来。韩大舅千感万念地谢过秦雪歌的惦记,带着媳妇儿子一起送贵客出门。

    韩家的小孙子早就被抱回了他母亲那里,大妞却被韩大哥抱着出来送人。季念然确实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小女童,临走前又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直说是送给大妞拿着玩的,又揉了揉大妞的头。大妞的头发很柔软,季念然笑了笑,这才转身出了韩家的院子。

    回程的路上,秦雪歌似乎拿不准季念然对韩家的态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季念然在韩家没能歇晌,坐到车里一放松下来,又有些昏昏欲睡。

    她不知不觉睡了将近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见自己又偎在了秦雪歌怀里,男人正偏头看着窗外,自己身上还搭着他的斗篷。季念然轻轻动了动身子,秦雪歌才回过神来,“醒了?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才能进城呢。”

    言下之意,是季念然若困,还可以继续在小睡一阵。

    季念然却是已经睡足了。她摇了摇头,坐直了身子,却顺势握住了秦雪歌的手,“我听母亲说过,正阳坊里有个老大夫,最擅长给老人瞧病的,不如改天叫你身边的人请了去给阿公看看?咱家里出马车,想来那老大夫也不会不答应。”

    秦雪歌扭过头,仔细观察着季念然脸上的神色,季念然却只是怡然自得地微笑着。虽说今天在韩家的经历算不上有多愉快,但是秦雪歌既然割舍不掉同韩家的关系,又真心实意地为韩老爷子的病情担忧,她自然也要承担起妻子的责任来。而她自己的心情——她不喜欢韩舅娘,以后再不去见就是了,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坏了夫妻之间的情谊。

    况且,她是真的很喜欢大妞这小姑娘,甚至……

    她脸上蓦地一红,强撑着不移开视线,任由秦雪歌的目光打在她脸上。

    半晌,男人才轻柔地笑了起来,笑容里的感动更是掩藏不住。他伸手拨了拨季念然眼前的刘海,才道:“这件事就交给纯钧就好了,他自然会安排妥当的。”他的手依然放在季念然脸上,直到马车不知经过了什么不平坦的地方,略微颠簸了一下,才收回了手。

    丈夫收回了手,季念然反而又大胆起来。她主动将头靠到了秦雪歌的肩膀上,两人的手指也在马车一颠一颠中交缠在了一起。

    她有一句话想要同秦雪歌说。季念然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意——但是,她打算把这句话留到晚上再说。

    “我们也生个女儿好不好……”

    这句犹如咒语一般的话,在传入秦雪歌耳中的瞬间,他就激动了起来。“好……”他颤抖着,紧紧搂住了自己的小妻子。月光和微弱的烛光都被隔绝在床帐之外,他看不清楚,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终于彻底地得到了这个自己心爱的女人。

    “好念念,我们生个女儿,就像你一样,好不好……”

    ***

    大姐准备回娘家省亲的事,季念然是之前从季慧然那里听到的消息,刚知道的时候她着实惦记过几天大姐什么时候进京,但是后来忙起别的事来,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谁想,三月上旬刚过,季初然就带着一对儿女,还有几房下人进京了。

    季念然答应了家里的两重长辈,不肯再进东宫陪季慧然说话——那次从东宫回来之后,季慧然也就差人来叫了她一次,被她推拒之后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转天又让人过来传话,让季念然先安顿好家里的事。季念然自然感激涕零地谢过季慧然的理解,又亲手写了封信,在信里表达了对季慧然的祝福、关心,以及对未来的憧憬,让季慧然身边的宫人帮她转呈上去,之后季慧然也就再也没让人过来递过话。

    但是这样的事却并不妨碍她回娘家去见回家省亲的大姐。

    季初然三月初九进京,三月初十季家下人就到将军府来送了信,请四姑奶奶三月十二那日回娘家给姐姐接风。

    来送消息的媳妇正是之前老太太身边地位仅此于宝瓶的大丫鬟宝伞,季念然接了林氏让宝伞送给她的笺纸,粗略地扫了一眼就顺手夹到了炕桌上摆着的话本子里,反而指了指地上的小杌子让宝伞坐下,大有留着人好好说会儿话的意思。

    宝伞和宝瓶差不多大的年纪,出嫁也是前后脚。此时她早已换了管事媳妇的装扮,头上挽着髻,还零零碎碎地插戴了些装饰。身上的袍子也看得出,是用主子赏下的好料子做得的。她坐在小杌子上,鞋头微微从裙下露出,做工也精致得很。

    季念然微微一笑,主动问了些宝伞家里杂事,又仿佛信手拈来般地问道:“大姐进京省亲,怎的不提前些送消息过来?我也好过去迎大姐一迎。”

    这话乍然听着似乎是在指责,但是也算正理。按理说,季初然初九进京,接风宴或安排在当天,或安排在转天,万没有更错后的道理。宝伞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尴尬,但是她到底在老太太身边服侍多年,并不缺少城府,很快就伪装起来,“大姑奶奶进京之前给家里送了信,大少奶奶也早就预备好了接风的宴席。谁想今年路上平顺,大姑奶奶的脚程比原定的快了两日,这才没有提前过来给四姑奶奶送消息的。”

    季念然转了转眼珠,这番解释倒是也可以接受,并且婉转地替林氏解释了一下她并没有有意怠慢两个小姑的意思。“大姐这次把两个孩子都带了来?”她又笑着问,“大姐夫却没过来?”

    “是。”宝伞忙道,“范家的小郎君和小小姐都惹人爱得很,昨天刚到,就被老太太直接留在了自己屋里,大姑奶奶直说,自己是沾了孩子的光呢。大姑爷……”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听说家里有生意要忙,就不跟着一道过来了。”

    季念然神色一动,细细盯了宝伞一眼,才垂下目光,这话她听着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来。过了半晌,她才敷衍着道:“这也无妨,只是不知道大姐要在家里住多久……我上个月和三姐说话的时候,还说若二姐也进京省亲,那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就聚齐了呢。”

    这几句话若在有心之人听起来,未免觉得季家大房的子女们在排挤季家二房。但是宝伞自然不会这样想——季家大房内部本就面和心不和,再说二房一家远在西南,又有什么可排挤的?四姑奶奶说起这些事来有几分真心尚不好说,但是这事若让其他几位少爷或是姑奶奶听了,却必定是不以为然得很。

    无论心里怎样想,宝伞脸上挂着的笑容不变,自然地接话道:“可不是这样!可惜二姑奶奶家里事忙,最近怕是不能回来省亲了。”

    季嫣然自出嫁之后,除了每月固定一封给秋姨娘的信雷打不动之外,就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写封信给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请安,就算不忙,也是万万不会在季慧然最风光的时候回来凑这个热闹的。

    而对比着看,此刻宝伞的应对就很像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季念然似笑非笑地望了宝伞一眼,才转而又问起季府的其他事来。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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