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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他们几个是联手行骗的骗子!做老千被我发现了。今天的钱我们是肯定不付的!看他们怎么办。”甄石沙是脑子一根筋,不会看山水,按下我的手横竖不准我付钱。

    “好!输钱赖账还说我们是骗子,今天老子要好好教训你!”甄石沙的一句真话,把黑胖子和他的伙伴惹怒了,要上前动手。

    “几位朋友吃饭的朋友,要打架的话请到外面去打,我这里还要做生意。请帮帮忙!对面的小花园宽敞也清静,是一个操练的好地方。请到那里去。”小吃店的高大壮实老板发话了,客气的话语里含着几分威严。看来这是个会家,给大家挑选了一个好去处。

    “老哥,我们几个过去玩玩,能不能请老哥同去作个见证?”我一边说着,一边向小老板手里塞了一张一百元钱。小老板对我点点头。记得以前师傅常说,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我随他们向饺子店右面的花园走去。接近花园了地势显得很空旷,我抬头看看天,天碧蓝、碧蓝的,几片白白的云,镶在锦缎般蓝天上,一动也不动。

    五、操练操练

    周诚全端起咖啡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继续往下说。

    正是如老板预言的,要陪他们玩玩了。遇到这种事情,你既不能逃跑,也不能报警。逃跑没有面子,况且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报警更不行,弄得两败俱伤。平时大家玩麻将都带一点彩,跑到派出所就是赌博,不仅没收赌资,可能还要罚款。

    走到花园里的草坪上,大家不走了。草坪的背后种了密密的树,碧绿碧绿的;旁边是一个清清的小湖,一位老者在静静钓鱼,背对着我们。“今天你们付钱,道歉,事情就一笔勾销。不然的话,我对你们不客气。”看来黑胖子是他们的头,一踏上草坪就放出狠话。

    “玩牌也要有素质,不然就不要玩。猴子打一筒,长脚不要,轮到我跟了一张,长脚马上碰,马上和了。连续两次。你们不是联手作弊?”甄石沙似乎很有道理,理直气壮的。

    “你不要再啰嗦了。要么还钱,要么打架。你打赢了就走人,打输了就还钱,你看怎么样?”丛林里有丛林原则,只论实力,不管其他。黑胖子继续着他的威胁。

    “打就打,有种就一对一,老子不怕你们!”甄石沙已经是五十几的人了,明知打不过人家,还在拼命的死撑。

    我说:“我们最好不要动拳头,拳头不长眼睛,你送我三个青皮蛋,我回敬你两个,全都青青的不好看。且会记仇。甄兄你岁数大了,旁边让一下;我来陪这几位兄弟玩玩。这样,我们玩摔跤,我一个对你们三个,就在这片草地上。如果我输了,甘心付钱;如果你们输了,事情就到此为止。怎么样?请水饺店老板作个证。”

    “真是他妈的见鬼了,我们三个还弄不过你一个。来,兄弟们一起上!”在一旁不声不响的长脚说话了。他们三个开始向我合围。我赶快往后就退,和他们几个来开一点距离。他们往前紧逼,我往后退,与之周旋。也许小猴子想立头功,突然低头向前来抱我的脚。我就势顺手发力拉一拉他的衣领,小猴子“啪”的一下,往前摔了一个嘴啃泥,狼狈不堪。其他两个想抓我,我又往后让了两步。等到小猴子爬起来,他们才开始向我逼近。也许小猴子被摔痛了,从此一直缩在后面。是长脚最先响应我摔跤的倡议,所以他逼得比较近。等他们三个由扇形变成一字型时,我觉得机会来了,转身来一个扫堂腿,长脚“啪”的一下跌到,摔得有点晕了,半天才爬起来。于是他也知道害怕了,不敢太靠前。黑胖子是他们的头,还惦记着二百五,不到万不得已不肯认输。要求小兄弟以扇形向我靠拢。看来不把他放倒今天没法结束操练。我依旧缓缓的退着,等待时机。

    “哈哈,刘、关、张三英战吕布!”河边钓鱼的老汉不知为何丢了钓鱼竿也来看热闹了。黑胖子狠狠地瞪了老汉一眼,挥挥手鼓励手下向我进逼。左右的两位好像有点犹豫,落后了一两步,黑胖子突前了。见有机会,我突然向黑胖子扑上去,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人用力向后移一仰,脊背着地往后翻滚,顺势把黑胖子从身前摔往身后“啪”的一下子,他躺在地上好久也起不来。

    水饺店的老板趁势高声宣布:“今天兄弟们的操练到此结束!大家从此各走各的路,再也不要纠缠。”这就是我的打架。但处理这件事,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吗?我以前读书时一直在摔跤队做陪练,想不到这一次真的派上了用场。公交卡的事情,是甄石沙送我到交规站时给我的,我没要,当场还给他了。离岗职工送钱送物有好几次了,我们管理员从来没要过。

    向周师傅询问结束,天已经黑了。人也饿了。金黄的月亮在天上贴着,看起来像一只金黄香甜的煎饼。

    六、恨死他了

    问了甄石沙的电话和地址,我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喂,你有什么事?”电话通了。“我是绿叶区域周师傅的朋友,领导让我来看看你,你现在在家吗?我一会儿过来。”电话那头传来十分肯定的声音。于是我赶忙去乘地铁,向江东出发。

    一个小时后,我和小张到了甄石沙的家,一个一室户的小家。屋里显得有些凌乱:泛黄的墙纸有些翘起;黑色的沙发用得旧了,露出白色的底色,上面摊着几张隔夜的报纸;桌子上放着几只碗,没收去,碗里有一点剩菜,还有半根油条。甄石沙人长得瘦瘦的,穿一件半旧的咖啡色的滑雪衫,手背上露出蜷曲的青筋,一头稀疏的头发白了一半。我递上一袋水果。他笑了:“你这么客气!和小周兄弟一样,老是给我买水果。真不好意思!”

    “周师傅常给你送水果吗?”我问。

    “是呀!他常给我带水果,还说,你一是不能断药,二是不能断水果。这辈子欠他的情,看来没办法还了。见他花了好多钱,上次我买了张交通卡给他,他就是不要。真没办法。”

    停了一会儿,甄石沙又说“六年前的夏天,我精神病发作,整天在外面瞎逛,弄得身上脏得像个叫花子。小周和家人一起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我当时真是恨死他了!后来知道是为我好。”接着他谈起六年前被送医院的事。

    那几天,哥哥第一次提出,要把户口迁到我这里来,说是为了照顾我。鬼才相信!我很不开心,就拿里照相机四处闲逛,四处拍照散散心。有时会一、两天不回家。大热天,穿着短衣短裤,身上弄得有点脏,常常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一天傍晚,我经过一处楼群,感到景色特别美,外面是树荫浓郁,道路整洁,围墙齐整;里面的楼宇高低错落,风格各异,是西式的建筑。大门口还有人穿着笔挺的制服站岗。我很好奇,就取出相机拍起来。正拍的高兴,门卫却一本正经的前来制止,他说这是美国大使馆,不让拍。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不让拍,我就偏要拍。美国大使馆怎么了?他们不是最讲自由吗?凭什么不许拍!我问他有没有法律规定,或者有什么制度规定?他什么都拿不出来,却要制止我。我们正在争论,来了一位蓝眼拳毛的大个子外国人,跟着一位男的小翻译。他们很客气,请我到里面去谈。客厅里,铺着灰色的地毯,很软的,踏上去有弹性。门口放着一对古色古香的大瓷瓶。服务员还给我泡了一杯茶。他们问起我的单位和姓名。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照实说了。过了半个多小时,管理员周诚全他们来了,热的衣服帖在身上。我们和美国大使馆的人握手告别。我以为小周会送我回家,想不到他把我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了。我们这些病人最怕进这个地方,我很死他了!过了几天,小周带着水果和食品来看我,问我身体是不是好一点了?还说希望我赶快康复,早点出院。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当时只得点点头表示接受。心里真是恨死他了。

    六、谁是兄弟

    “一个月后我出院,也是小周来接的,他说好人做到底,怎么把我送进去,也怎么把我接出来;他告诉我,那天不只是因为去了美国大使馆才送我进去,实在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瞎逛太危险,怕弄出事情来。你妈妈也希望让你治疗几天。你住院,是你妈妈的意思,是她到医院签的名。她是一心为你好。知道是妈妈的意思,我就不怪他了。”甄石沙这样说道。

    我到离岗管理部绿叶区域七年,大家一直很关心。小周每月一次过江来给我送工资,路很远,但从来没有间断过。冬天送帮困补助,夏季送冷饮,秋天送月饼。春季里是一次次提醒我坚持吃药,并且要增加剂量。俗话说菜花黄,痴子忙,精神病人在春天最容易犯病。而我在心里是最反感吃药,恨不得把药瓶给扔了。小周关心我,常提醒我吃药:你吃了药就是正常人,不吃药就是病人。做正常人还是病人,你自己决定!我听他的话,现在常常把药瓶放在口袋里,到了时间就吃药。

    “听说你想把房子送给周师傅,还特意写了遗嘱,有这样一回事吗?这件你同小周说起过没有?”我又把问题转向房子。

    “嗨,又是我的哥哥瞎咋呼,让你们也知道了?他还告诉了居委会。是的,我写了遗嘱,要把房子送给小周。但里弄干部劝我别这样做,说人家小周认你兄弟是工作需要,不会要你房子的。”甄石沙抬头望着天花板,缓缓的叙述“是的,一千元钱的乘车卡也不要,他哪里会要我的房子呀!哼,房子是父母给我养老的,哥哥老是在动坏脑筋,又不关心我。我就是不给他!大不了以后把房子交给居委会!我进敬老院,以房养老!”

    甄石沙介绍,父母生前有两间房子,大的66平方,哥哥已经拿了,他们一家住着;小的33平方,自己现在住着。这半年多来,我好几次梦见已经去世的妈妈,她站在路边看着我,用手指着我的房子,再指指自己的脑子。这是妈妈在提醒我,要记住保护好自己的住处。我记着了。

    哥哥老是惦记着这一间小房子,几次三番的,总想把户口迁进来,已经很久了。母亲在世时就提起过,谈了好几次,我一直不同意,于是兄弟就吵架。吵过以后,哥哥几个月也不来这里看一看。哥哥还曾经狠狠地说,我是你的监护人,你必须听我的!监护人,是让你监护我,不是让你监护我的房子。前不久,哥哥突然叫来“110”警察,莫名其妙地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我又没犯病,进医院干什么?医生也对送我进医院表示不理解。同病区的病友提醒,会不会是最近住地要动迁,让你哥哥产生送你住院的念头?你进了医院,他可以直接同动迁组谈拆迁条件,排除你的干扰。我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我请护士给小周通消息,他第二天就远道赶来看我。又去我哥哥那里,批评他不应该送我进医院,说房屋动迁的事,一定要让我参加。哥哥很生气,表示这是我们家里的事情,外人不要插手。小周也厉害,明确提出两点:一、甄石沙是钢铁厂的职工,我们有义务保护他的合法权益。二、甄石沙是我的结拜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现在权益受到侵害,作为兄弟,我必须出面。见我哥哥不听劝,他就直接到居委会反映,要求他们出面保护我的权益。居委会把真实情况告诉了动迁组,关于拆迁的事情,人家就要求和我直接谈,我哥哥的计划落空了。他气极了,就给你们领导写信,说小周想要我的房子。其实他才是最想要。出院后,我伤心极了,好几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哥哥进来。小周来劝了大半天,让我多和外界接触,要借用社会的力量同坏心的人周旋,保护自己的利益。

    母亲去世后,一个人在家很寂寞,有时我晚上睡不着,就给哥哥打电话,想跟他聊聊。他却不愿意接电话,理由是明天要上班,让我明天再打。说了没几句就把电话挂了,真是让人伤心。自己生了重病,哥哥也不肯帮忙。无奈,只能同把兄弟小周聊几句。把兄弟时常上门,亲兄弟不闻不问;把兄弟常送水果,亲兄弟一毛不拔;把兄弟送陪护看病,亲兄弟木知木觉;把兄弟仗义执言,亲兄弟争抢房子。人家说我真是傻,哥哥真是精。是的,我实在搞不懂,这是为什么?人家说,世界上一奶同胞最亲,可我的一奶同胞为什么一点不亲?我不明白,到底谁是我真正的兄弟?

    访问了甄石沙师傅之后,我们乘上了轻轨回家。列车在稳稳的行驶,向北,向北,窗外的房屋和树木,匆匆的往后闪去。举报信中关于周师傅的问题,现在已经完全弄清楚,可以向纪委汇报了。但又产生了新的问题,石家两兄弟,到底谁病得更重一些?把兄弟和同胞兄弟,到底谁是真正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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