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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母的遗体在去世第二天就送去火化,尽管殡仪馆的一条龙服务更加方便,祁盛远还是坚持在家中为亡妻操办后事。

    出殡那天正好是周日,学校放假一天,徐知岁翘了物理补习班,偷偷联系了宋砚,同他和裴子熠一起去了祁家。

    祁家住在星河湾别墅区,西临森林公园,东靠永安河,地理位置优越,环境宜人,小区门口是条上了年纪的老街,随处可见苍苍梧桐。

    读小学的时候,徐知岁曾在班主任的班级手册上匆匆瞥过一眼祁燃家的地址,记在了心里却一直不敢也没机会靠近。

    没成想今天第一次来,为的却是丧事。

    下出租车时,两个男生已经等在门口,裴子熠带他们过了小区门禁,看门的保安朝他点头微笑——徐知岁才知道原来裴子熠家也住在这儿。

    祁裴两家是世交,当年房子买在一处,他和祁燃有光着屁/股长大的交情。祁母生病后,裴家人前后帮了不少忙,当时的主治大夫就是裴母帮忙联系的。

    三人并肩往里走,祁家是最深处临近河边的那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楼,此刻院子里站满了前来吊唁的宾客——舒静生前是极好的人,噩耗传来,亲朋好友悲痛万分,绝不能让她的身后事冷清了。

    祁盛远正在门口招待宾客,隔着围栏瞧见徐知岁三人,神情微变,与身边人说了几句,就越过人群朝他们走来。

    他停在离他们几步远的位置,对两个少年颔首示意,最后目光停留在徐知岁身上,“来了。”

    徐知岁点头,小心翼翼地说:“祁叔叔,请节哀。”

    祁盛远撇过脸去,深深吸气,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道:“去里头看看祁燃吧,那孩子在他妈妈灵前坐三天了,一句话也没说过。你们几个是他的好朋友,替叔叔劝劝他。”

    徐知岁望了眼里头的灵堂,点头说好。

    灵堂没有开灯,两抹烛火在祁母的遗照边摇曳,那是她年轻时的一张证件照,笑容温和,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

    两边摆满了花圈,祁燃身穿孝衣跪在中间的蒲团上,垂着头,背影寂寥无比,全然不似记忆中那个俊朗少年。

    徐知岁从未见过他这样,顿时心疼如刀绞,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裴子熠走进去,弯腰拍了拍祁燃的肩膀,那些安慰的话语明明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谁又能真的感同身受呢?

    想起舒静阿姨往日对自己的照顾,裴子熠鼻子一酸,那些哽在心头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苍白无力的“节哀”。

    祁燃缓慢而迟钝地抬起头,眼神空荡荡的,毫无生气。

    察觉身后还有人,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在回眸的瞬间视线不期然与徐知岁撞上,深深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

    他憔悴了不少,连日的悲痛令他眼眶深陷,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徐知岁看见他那样,心里更难受,想过去劝他多少吃点东西,别让祁叔叔担心,刚要开口却被宋砚拦住了。

    “算了,这种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得他自己想开。”

    宋砚拿了几支香,就着灵前的烛火点燃,分给徐知岁和裴子熠。徐知岁接过香烛,对着舒静的遗像深深鞠躬,弯腰,眼泪大滴大滴砸在了地上。

    祁家中午安排了一餐酒席,因为来客比预想的要多,一时间有些忙不过来,裴子熠和宋砚被叫去帮忙了。

    徐知岁是个生人,谁也不认识,看着院里人来人往,互相点头寒暄,她局促地站在门口,不知该做些什么。

    保姆见她尴尬,招呼她去客厅喝茶,她接过水杯落座在沙发,借此机会打量了几眼屋内的格局。

    中西结合的装潢很有格调,厅里用的茶几木椅都是用上好的楠木打制的,徐知岁不太懂这些,但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在南湖老家的人眼里,她爸爸徐建明能带着妻女来帝都开公司,买得起这里的两套房子已然是实打实的成功人士了,然而今日来了祁家才见识到什么是人外有人,她家在三环附近的那套房子竟还不如祁家半个院子大。

    相比之下,祁盛远这样的才能被称优秀企业家吧,而她爸爸顶多算得上是个发了点小财的小老板。

    不过,眼下的条件她已经很满足了,徐建明能单枪匹马在帝都立足何尝容易,只要一家人平安健康就好。

    “呜呜……”

    正出神想着,角落里传来的啜泣声拉回了她的思绪,那哭声很细很轻,不仔细很难听真切。徐知岁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顺着那声音的源头找去,看见了独自蹲在楼梯拐角的祁柚。

    楼梯间的小窗半开着,冷风直直往里头灌,祁柚缩在漆黑的角落,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连衣裙,怀里抱着只毛绒娃娃,看着可怜极了。

    祁家没有得力女性主事者,祁盛远一个人忙里忙外应接不暇,祁柚的外公外婆又年事已高,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一时间没人顾得上照顾这小的。

    徐知岁心头微酸,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祁柚的头发,“祁柚,姐姐带你出去好不好?这里冷,别着凉了。”

    “我不出去,外面的人全都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想我妈妈,可他们都说妈妈去另一个世界了。”祁柚抬头,泪汪汪地大眼睛看着她,“姐姐,你说妈妈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徐知岁撇过头去,哽咽不出声。

    许久之后,她脱下自己的黑色毛呢大衣罩住祁柚小小的身体,一边将她扶起一边说:“你妈妈变成了星星,她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只是没有办法和你说话。我想她要是看见你为她这么难过,应该也很伤心,所以柚柚,你和哥哥都要振作起来,只有你们过得好,妈妈在天上才能安心,知道吗?”

    祁柚看着她,半信半疑地点了一下头,伸手擦干了脸颊上的泪。

    徐知岁让祁柚带她回了房间,找出干净衣服为她换上,又将她乱糟糟的小辫子拆开重新梳理。一番打扮下来,小姑娘终于恢复了从前的灵动。

    等她们从楼上下来,丧席已经开始。

    祁燃依旧跪在灵前没动,保姆过去喊了两次,他没有反应,整个人好像没了生气。

    他的状态着实让人担心,徐知岁心里焦急,又怕自己说话祁燃听不进去,想了想,弯下腰在祁柚耳边低语。

    “知道了。”祁柚听完,点点头,松开她的手朝祁燃跑去,扑进哥哥怀里将徐知岁教给她的那些话嘀嘀咕咕地复述给他听。

    徐知岁在裴子熠的催促下入了席,一边吃菜一边留意着兄妹俩的动态。

    许久之后,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祁燃突然回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徐知岁错开眼,若无其事地埋头喝汤,心里却兵荒马乱,不知道小祁柚有没有将她供出来。

    翻来覆去纠结了好半晌,再抬眼时,祁燃从蒲团上站起来,低头拂了拂褶皱的衬衣,牵起妹妹的手朝他们走过来……

    “我饿了。”

    这是祁燃这几天里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来的突然,以至于在场的人有些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徐知岁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将空位让给他,又默默换了个一套新餐具。

    祁燃入座在她身旁,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徐知岁颔首,轻声回应,目光悄悄扫过他的侧脸,见他振作,默默松了一口气。

    宋砚和裴子熠终于回过神来,一个给他盛汤,一个给他夹菜,在座的其他人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裴子熠拿手肘撞了下祁燃的胳膊,笑骂:“靠,你终于活过来了,吓死老子了。”

    祁燃抿了抿嘴角,似乎是想努力扯出一个笑来,却只是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悲痛。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是……给我点时间。”

    闻言,裴子熠和宋砚交换了个眼神,都没再说话。

    酒席匆匆结束,众人乘坐大巴去墓地,将舒静的骨灰安葬了。

    祁盛远抱着亡妻的遗像走在最前面,祁燃牵着祁柚跟在他身后,送葬的队伍有十几米长。

    祁燃的爷爷早年在战场上受了伤,腿脚不利索,支着拐杖驻足在院子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大巴刚驶出小区,天空开始飘雪,纷纷扬扬且越下越密——今年帝都的初雪来的格外晚。

    祁燃推开车窗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他的掌心悄然融化,凝成晶莹的水滴。

    他妈妈生前最爱下雪天,如今她要走了,雪花也来送她一程。

    道路落了积雪,大巴不得已放慢了车速,达到郊外墓地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落葬仪式由祁盛远亲自主持,发言时他几度哽咽,祁柚和她的外公外婆在一旁头抱头哭得喘不上气。

    祁燃死死盯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悲莫大于无声,眼前一幕幕、耳边一句句都在提醒着他,从今以后他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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