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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往上推,公主的驸马,皇上又不缺人,何必非要染指呢。”

    “那颖宁侯呢?”赵翊歆有点迫不及待的追问下半截。

    夏语澹微微张开嘴,顾忌他脑残粉一样热血的性情,先道:“元兴二十一年秋冬,那一段时间,我始终记得,每一个人,都知道西北在打战,都关注西北的战事,得知颖宁侯领的三朵卫,大胜了西宁铁骑,人人欢欣鼓舞,说颖宁侯是国之功臣,对于芸芸的众生来说,有颖宁侯守在西北,就心安许多了,他的过去不重要。可是,社会上流总有一群人,不肯放过他。若颖宁侯不是信国公的庶子,他从哪里来?那他很可能是私生子。庶子好歹是被家族认可的,有点继承权的,私生子,或许连他的生父都怀疑他的血统,就是生父认可,家族也鲜少承认的。”

    ☆、第九十五章刚烈

    “汉高祖的儿子刘肥,不就是私生子出身,高祖甚是爱重,尤甚嫡子,把七十余城的齐地封给了他,食邑三万户,说齐语的百姓全是给了他。”赵翊歆随口的说着,心里一突一突的跳得厉害。

    能有一个汉高祖,也会有第二个汉高祖,他们怎么不信呢!

    仇九州微皱着眉头,凝重的看着赵翊歆,赵翊歆瞥过一眼,倔强的道:“汉高祖有八个儿子,最爱重刘肥。”

    刘盈,汉高祖不喜欢他这个嫡子,打战时就丢弃过他,封了太子也想废掉他,其后的儿子,还有哪一个重过了刘肥?

    夏语澹已经说高了,没注意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随即高谈道:“刘肥确实是史上最幸运的私生子,但也仅此一个,更多的,是卫青那样,父母双方有了各自的家庭,两边家族,谁也不愿意接纳他。”

    小门小户,多养一个人多一个人的负担,正式婚姻关系下的孩子都养不过来了,在外面乱搞出来的孩子就算了,虞氏的父亲,不就是那样被丢弃在外,随他自生自灭的嘛。到了豪门大户,是不缺一口饭吃,但豪门大户,盘根错节,多一个人就多一条分支,利益之下,已经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得家族通过,得在这利益之下,每一个人点头才行。自己的生母,躲在槐花胡同的时候,听着人称‘二奶奶’,实际就是没有正式婚姻关系的姘头而已,所以,夏家的太子没了,夏家的依靠没了,夏家的人都缩回去了,管她是死是活,儿子生下来就死了,女儿放逐在外十年,乔氏固然狠毒,夏尔钏也是庶女呀,为什么她平安无事,夏尔凝就要被如此作践,阖族上下,谁站出来为她说过一句话,追至源头,她开始也是私生女呀,就算后面补了手续,夏家每个人心里,有拿她当人待吗!

    这一辈子,从这个身份开始,夏语澹对卫霍尤为钦佩,对颖宁侯,也有另一种理解:“颖宁侯改姓那年,市井里流传一本《傅女传》,据说,其中的故事是根据颖宁侯母亲,傅氏的事迹而加以衍生的。我想,若颖宁侯的母亲真如书中人物那样,那该是个怎样刚烈的女子,同姓不婚,若她曾经有过丈夫,若她的丈夫负心薄幸,她是有这个性气,带着儿子,一辈子不回头的;若她从来没有过丈夫,那么骄傲的女子,却未婚先有了孩子,必定是被折辱过尊严的,她那样的女子,又不必依仗男人生存,此仇自然不共戴天。卫霍二人皆是私生子,霍去病还好点,他三岁不到,他的姨母就成了武帝的女人,他还是用的父姓,卫青,他是真正的苦孩子苦出来的,小时候在父亲家里挨饿挨打挨骂,从那个家里逃出来,逃到平阳公主府来卖身为奴的,从此跟了他同母异父姐姐的姓。颖宁侯,不管是那种情况,他随母亲长大,也是天然的从了母亲的意志。颖宁侯封侯以来,因为父不详的身世,受到过多少弹劾,哪怕是为了遮掩呢,也未见他提过父亲及父族之人一个字,可见其刚烈!”

    “我一直觉得,那样性情的子女,绝不可能做信国公的妾室,颖宁侯也不会是信国公儿子,若一开始,皇上就知道这个情况,那从小对颖宁侯的优待,就有了理由。”

    赵翊歆已经被震的,原来一突一突的心,啪嗒啪嗒的,一块块掉了,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过《傅女传》,也不知道有《傅女传》这种东西。但他现在想通过,另一扇窗口,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外表保持了安然的平静,还急切的问道:“哦,颖宁侯都和韩家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还成为了皇上优待他的理由。”

    赵翊歆,他的外表和行为,确实符合他十三岁的年纪,但他做了太孙十三年,至尊之下,低半阶的位置,十三年的浸润,他全部的性质,只要他想,他能把它们掩饰的很好,好到夏语澹这辈子,小心翼翼的过来,也算会察言观色了,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只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的八卦,继续道:“科举取士,只准男人应考,不准女人应考,庙堂之上站立的,也都是男人,男人们说,女主内男主外。男人们要一肩担下江山社稷,那么,保家卫国,征战沙场,也该只是男人的责任,而不是女人分内之事。所以,颖宁侯的母亲为国而死,皇上也没有把她摘出来大书特书,生前生后,她几乎,默默无闻。皇上,他欠了,这位忠勇的,为了救他而死的女人,一笔人情。人已故去,这笔人情,就顺理成章的记在了她儿子身上。同时,那一年傅氏舍去自己的名节,也帮扶了信国公一家,所以,阴差阳错的,颖宁侯就成了信国公的儿子。傅氏母子相依为命,母亲骤然辞世,孤孤弱子要怎么活下来,还要在活着的过程中,成长为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母亲有此功勋,一生衣食自然无忧,可是衣食之外的,立业的本事,谁来细心教导他,信国公府当年,确实是他最好的蛰伏之地。”

    赵翊歆维持着他最克制的冷静,道:“先生,我都没有看过《傅女传》这则书,先生……先生一定会有的,得借我看看。”

    皇上并没有刻意瞒下这本书,只是,他自己,欺骗的执着到现在,他从来不看这本书,过了这么多年,谁在赵翊歆面前提过,无人刻意提起,赵翊歆要从何而知呢?

    仇九州宛若无事的道:“这话本都是好几年出的,因为并不是人人喜闻乐见的,才子佳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老套子,所以随着那阵子,傅侯封侯之后,也没有人愿意看了,甚至是我,也不忍再睹。”

    说着,仇九州起身,该是去给赵翊歆翻找那本书去了。

    言归正传,夏语澹说这么多,重点不在《傅女传》,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如花托似的,托着她白皙明媚的面庞,一派宁静,却有种历经困顿的大气,道:“所以呀,你今天听了那些失意之人,嫉妒成怨的臆想之词,实在没有必要为颖宁侯和靖平侯打抱不平,他们从小无父无母,在孤苦无依中成长,宫廷诡秘莫测,朝堂风起云涌,君王之侧,如悬崖峭壁,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挺过来了,出能独当一面,进能顶立庙堂,并不是每一个富贵子弟,给他们机会,他们都能站在那个高位,他们既然蹬了高位,也不是那些落第潦倒的举子能中伤的了的。他们毫发未损,你今天这样生气,何必呢。古来文人墨客,总是把他们一生的失意,归咎在生不逢时上头。虽然,书上教导人说:严于律己,宽以待人。那是书上教导人的,实际上,大多数人,严于律人,宽以待己。为此书上才那么劝诫众人。便是太史公,都如此苛求卫霍二人,你若是次次那么生气,有得气生了!”

    夏译,家中自幼栽培的嫡长子啊,多少人捧着长大,淇国公府,高恩侯府,兴济伯府,一路护送着三百匹马去西北,中间护卫幕僚,多少人辅助他,他还是掉链子,从刑部回来后,便一蹶不振。同是富贵子弟,是驴子是马,是一匹什么样的马,还得拉出来溜溜。要成为一匹千里之驹,也不是皇上捧着谁,谁就能当下重担的。

    从颖宁侯和靖平侯回观夏译,夏语澹一直可惜,并非圣母至此,而是家中嫡长子一路颓唐,是一个家族真正衰亡的开始,若夏家一片混乱,身为夏家的庶女,多是会在这片混乱之中,成为这个家族的炮灰吧。此生上了夏家这条贼船,想下都想不来的,也只能期盼它,平平安安的在海上行驶。二姑娘,可是给家里换来了五千两银子后,被夫家虐待致死,都没有娘家人出头的。

    其实,夏语澹的隐忧完全正确,不过,那时她,还从来没有怀疑过,对坐的那位,是皇太孙,只从他今天的意气风发里,断他是天生富贵之人,所以,第一次,拿出真正的诚意,想要长久的结交他这个朋友,将来落难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多年之后,她才顿悟,交了赵翊歆这个朋友,其他的路,都被他堵死了。

    赵翊歆满怀壮志的随意道:“听你的话,把……”赵翊歆双手抱拳示意皇宫的方向,指道:“……说得那么吓人干什么,那里只是高高的宫墙太肃穆威严而已,天下的人,无不趋向向前。”

    赵翊歆多半是要科考做官的人,梦想就在那里。夏语澹大吃一口,闭着嘴巴左手一拉,俏皮道:“我说得那些话收回,师兄是有大本事的,早晚直上青云,光宗耀祖,造福万民啦!”

    夏语澹拍好马屁就走了,仇九州找来了《傅女传》给他。

    赵翊歆看书极快,书一到手,赵翊歆也是极快的往下看,看到后头,越来越不想,不愿,不敢,不忍,又不得不继续,看下去,天渐渐黑了,又挪到窗口的浅纱窗下,点着罩灯,拥着羊毛毯子,一字一字,看下去。

    外面乌云压下,北风卷起,渐渐落下了鹅毛大雪,赵翊歆怅然若失,支开窗子,感受着外面冷冽的北风,半个身子从窗口探出去,双手去抓乱舞的飞雪。

    仇九州站在他身后,安慰道:“夜黑了,你要是不想回去,就随我去孟家吧,我可是早说了,我今晚过去。”

    有指甲盖大的一片雪花,飘在赵翊歆的脸上,融成了眼泪,低落下来,赵翊歆抬起沉重的眼皮,暗哑的道:“先生,我不明白,我不想明白,为什么,命都可以给了,心……心却不能给呢?若是心给了,我现在……多么快活!

    ☆、第九十六章宜男

    又过一年底。

    两个丫鬟伺候着段氏穿衣打扮,这中间,段氏打发了两遍人去请夏译,一请不成,二请不成,三请,段氏在镜中看着身上崭新的大红洋绉金银鼠皮夹大袄,头上的赤金八宝攒珠钗,看了又看,转身亲自去请夏译,丫鬟媳妇皆站在台阶上,段氏自己打帘子进去。

    夏译穿着半旧的刻丝长袍,随便坐在一张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书,似乎在全神贯注的看书,连媳妇进来了也未察觉,其实,握着书,眼珠子没转动一下。

    一套崭新的石青色斜纹绣团蜀锦缎袍叠放在桌子上,段氏贤惠的拿起新衣展开走近丈夫。夏译拿着书,身子一转,侧身背着段氏,无言的拒绝。

    段氏凝聚起来的耐心,一下子泄了一半,木木的后退半步,直直的坐了下来,夫妻俩儿一时缄默,段氏不甘的问道:“今日,是我大哥的大喜之日,你真的……不陪着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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