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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左右辅臣是为匡正皇帝的言行而设置的,使官是为宣扬皇帝的恩德而设置的。诗经云:“人才济济,文王得以安定天下。”造就是国家政务的根本。

    春秋所推崇的以天子为中心的大一统政治,是全国各地风俗教化相同,九州方圆政令贯通划一。如今那些平庸无能的官吏统治百姓,不是依靠世世都可以通行的礼义规范来进行教化,而仅仅依靠刑律法令来达到目的。那些想有所作为的官吏,又不能认真考察典章制度、礼义规范,而是按照自己的意志穿凿附会,各取所需,投机诡诈,任意妄为,因此,一旦形势发生变化,便难以继续推行其政令。于是便造成了百里之内风俗不同,千里之内教化各异,家家从事不同的事情,人人穿着各异的服色,奸诈欺骗争相而生。滥用刑罚没有穷尽,纯朴的民风日益消失,恩爱的情感逐渐淡薄。孔子说“稳定政权、统治百姓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礼治”这不是一句空话。作为一国之君,在尚未制订出新的礼义制度的时候,应当选择先代君王所订礼义制度中适宜于当今情况的部分加以运用。臣下我希望陛下顺承天道,奋创大业,与公卿大臣以及儒学之士一起共同考述旧礼,宣明王制,以仁义礼制治理天下,使百姓沐浴陛下之恩泽,安逸而长寿。这样一来,何愁天下风俗教化比不上成、康之世,长治久安的国运比不上殷王武丁呢?臣下我个人认为当今社会中有些不符合礼义之道的地方,谨条列呈上,请陛下圣裁明择。王吉认为“夫妇,是人类关系中最重要的一种关系,它关系到人的生老病死。现在世俗的人们结婚过早,尚未懂得为人父母的道理就有了孩子,因此不仅道德教化不易实施,而且人丁容易夭折。娶妻嫁女花费无度,贫苦人家无力承受,因此不敢多生育儿女。另外,汉朝各诸侯王娶公主,诸侯王国中的国人娶诸侯之女,这种制度使男人事奉女人,丈夫屈服于妻子,颠倒了阴阳之序,所以容易发生由女人引起的祸端。古时候,衣服车马依据其拥有者地位的高低贵贱都有一定的规定,用以表彰贤德之人,区别上下尊卑,现今却上下僭越混乱,人人自行其是,没有一定的节度,于是人们贪图财货、追逐私利而不惜冒生命危险。周王朝之所以能够做到不用刑罚而达到天下大治,是因为它将各种奸邪罪恶遏止在尚未产生之时啊。”王吉还说:“虞舜、商汤不任用三公九卿的世袭子弟,而选拔皋陶、伊尹为臣,这样那些谗佞不仁之人就被疏远了。如今允许官吏的子弟蒙荫为官,他们大多骄傲蛮横,不了解古今之事,至于积累功绩,治理民众,无益于百姓,造就是诗经。伐檀篇中所讽刺的现象。应当实行公开选拔,以征求贤能之人,废除子弟以父兄而蒙荫为官的制度。外戚及亲朋故旧可以多给其资财,但不应当让他们高居官位,应摒弃角抵之戏,减免乐府,裁减主管营造巧作的工匠,向天下明示崇尚节俭的决心。过去工匠不制造雕刻精美的器物,商人不流通奢侈浪费的货物,并非这些工匠和商人独具贤德,而是统治者政治教化的结果。天下百姓看到政府弃奢从俭的决心,就会回归到农业这一根本上来,根本确立后,与之相关的工商末流也就能按正确的轨迹发展了。”王吉上疏的核心思想大体如此,皇上认为他的言论不切合实际,因此不太看重他。王吉于是藉口身体不适,返回家乡琅邪。

    当初王吉年轻时求学,曾居住于长安城内。东家有棵大枣树,其枝叶垂入王吉借住的庭院中,王吉的妻子摘了一些树上的枣给王吉吃。王吉后来才知道枣子是从束家的树上摘的,于是就休弃其妻。束家知道这件事后就想砍掉那棵枣树,邻居们劝阻了他,并坚决地恳请王吉让其妻子返家。里中人就这件事说道:“东家有树,王阳妇去;东家枣完,去妇复还。”王吉对自身意志的激励由此可见。

    王吉与贡禹是好朋友,世人称“王阳在朝为官,贡禹也将入仕”就是说他们两人进止志趣相同。汉元帝即位不久,派使者征召贡禹和王吉入朝。王吉因为年纪大了,在途中染病而亡,汉元帝哀悼他,又派出使者吊祭。

    当初,王吉兼通五经,熟悉骗氏春秋,以诗经、论语等教授学生,尤其爱好梁丘贺解说的易经,让儿子王骏跟他学习。王骏举孝廉任为郎。左曹陈咸举荐王骏说其父子二人都有贤德,通晓经义,德行修明,应当让他们处于显贵的地位,用以勉励世俗之人。光禄勋匡衡也举荐王骏,说他有见问即对,无所疑惑之材。于是,王骏被升任为谏大夫,并代表朝廷前去指斥批评淮阳宪王的不轨行为。后又改任赵国的内史。王吉因昌邑王之事受牵连被判刑后,告诫子孙不要做诸侯王国的官吏,因此,王骏称病,免官归家。后从家中又起用为幽州刺史,升任司隶校尉,上奏罢免了丞相匡衡,后又改任少府。这样过了八年,成帝准备委他以重任,让他出任京兆尹,以此考察他处理政事的能力。在此之前,出任京兆尹的有趟广汉、张敞、王尊、王章等人,直至王骏都有能干的名声,因此,京师人士称赞说:“前有趟、张,后有三王。”当时,薛宣以左冯翊之职,接替王骏任少府,正好赶上御史大夫之位空缺,谷永上奏说:“圣明的君王用人不听虚名而重实效。用人之法皆须考察其功绩,薛宣通过考察,很有政绩。”成帝同意了谷永的意见,因此,薛宣任少府之职才一个多月,就被破格提升为御史大夫,后官至丞相。王骏则代替薛宣接任御史大夫之职,二人同朝为官,并居高位。过了六年,王骏病故,翟方进接替王骏为御史大夫。又过了数月,薛宣被免职,翟方进代为丞相。众人都为王骏未得封侯而感到遣憾。王骏为少府时,他的妻子死了,此后没再续娶,有人问他何故,他说:“我无曾参之德,子无华、元之贤,又怎敢再娶?”

    王骏之子王崇蒙父荫而任为郎,历任刺史、郡守之职,治政有能干的名声。建平三年,在河南太守任上时被征召入朝为御史大夫数月。当时,汉成帝之舅安成恭侯的夫人放丧夫寡居,被供养于长信宫中,因犯巫蛊祝诅之罪而下狱,王崇上奏密封章疏,为放求情。放的娘家解氏和王崇是姻亲之家,因此,漠哀帝认为王崇对皇帝不忠诚,于是制策韶诫王崇说:“我因你家有累世之美名,故而破格选用你。可你就任以来,没有做出什么忠诚扶国之举,反而出此奸诈的言辞,想以此拯救开脱你的姻亲之家,这是大逆之罪,你行为专断放肆,不遵循法度,不足以作百官的表率。”于是将王崇降职为大司农,后来又改任卫尉左将军。漠平帝即位后,王莽把持朝政,大司空彭宣上书请求告老归乡,得以获准,王崇便取代他继任大司空之职,被封为扶平侯。过了一年多,王崇也称病请求辞官归乡,其实他们都是为躲避王莽,王莽便让王崇前往扶平侯的封地养老。过了一年多时间,王崇被侍婢毒害而死,其封国也随之被废。

    王氏家族自王吉至王崇,几世皆有清廉之名,然而若以才学名声论子孙都稍逊于其父祖,但官位却是越来越高。王氏几代都喜好车马衣服,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极为讲究,十分出众,但却没有金银锦绣等物品。每次搬家迁徙时,车上所载的不过是一口袋替换衣物而已。他们不存储多余的财物。离官家居时,也是布衣蔬食。天下之人都佩服他们的清廉,却又对其衣食车马如此讲究感到十分奇怪,因此民间都传说“王阳会变金术”

    贡禹,字少翁,琅邪人。以精通经义,品行端正而著称,被征召为博士,任凉州刺史,因病辞官。后来被推举为贤良任河南令。遇了一年多,因公事被府官指责,被迫脱帽谢罪。贡禹

    说:“帽子一旦摘下,岂能再戴!”于是辞官而去。

    汉元帝即位不久,征召贡禹为谏大夫,多次屈尊向他询问政事。当时,年成不好,农业歉收,天下郡县王国处境困窘,贡禹上奏说:古时候宫室有一定的规格制度,宫女不超过九人,饲养的马匹不超过八匹;宫墙衹粉刷而不绘画,木料衹打磨光滑而不雕刻;车舆器物等也都不用颜色图画来纹饰,皇家的园林方圆不超过几十里,并与老百姓共同享用;任用贤能之人,衹收取相当于百姓收入十分之一的赋税,除此之外不再有其他的赋敛以及劳作戍边之役,役使百姓,每年不超过三天,以京畿为中心,千里之内的赋税天子取以自供,千里之外则依据其出产确定一定的种类和数量,让他们按时入贡而已。因此,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对君王的感戴与颂扬之声处处可闻。到高祖、孝文、孝景皇帝之时,仍能遵循古制,勤俭节约,宫女不过十余人,厩中马匹不过百余匹。孝文皇帝穿厚缯做的衣服,兽皮做的鞋,所用器物没有雕刻绘画金镶银嵌等装饰。后世的人却争相竞赛奢侈,辗转发展,曰益严重,臣下也争相仿效,衣裤鞋帽以及所佩刀剑等没有一定的规制,混乱而僭越主上,主上经常上朝入庙,众人竟很难从车乘服饰上辨别上下尊卑,这种情形很不应当。然而,那些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奢侈僭越,正如鲁昭公所言: “我哪裹有僭越之处啊?”

    现今大夫僭越诸侯,诸侯僭越天子,天子超越天道的情况由来已久了。承接衰微的局面,挽救混乱的礼制,恢复古代的教化,这一切都指望陛下您了。臣下我认为,要完全恢复到太古时代的情形已很难做到了,最好是适当仿效上占以自我约束。论语说:“君子乐节礼乐。”现在宫室已建成,无可奈何,没法更改了,其他方面可尽量节俭。过去在查地为天子制作服装的三服官,每年送来的服装不过十竹箱,现在齐地的三服官用工各数千人,一年花费好几万。蜀郡的广汉主造金银器皿,每年费用各五百万。少府所属三工官官费年耗五千万,东西织室也是如此。厩棚内食粟之马将近万匹。我曾经跟随您到太后宫,太后赏赐我酒席,所用酒杯、几案都绘有花纹和金银装饰,这些都不适合用来赐宴臣下。太后宫的花费也是不可胜计的。天下的老百姓之所以出现因饥饿而丧命,其原因就在于此。现在百姓因饥荒而死,死后又无力安葬,尸骨被猪狗所食,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与之相反,宫中马厩中的马匹却因终日饱食粟米,致使人们为其过于肥壮而发愁,并且担心它精力旺盛而容易发怒,便天天让它遛达活动,用以消耗它过剩的精力。王者受命于天,为民父母,难道就该如此吗!苍天难道没长眼吗?漠武帝当政时,又多搜罗美色的女子数千人,用以充实后宫。待其驾崩后,昭帝年纪尚小,霍光把持朝政,不懂得礼教的正道,妄自大量收藏金钱财物,以及乌兽鱼鳖牛马虎豹等生禽,共一百九十种,都作了武帝的随葬品,全部埋入地下,又把后宫女子安置在园陵守节,极大地歪曲了礼制,违背了天道人心,同时也未必符合武帝的心愿。昭帝驾崩时,霍光又是如此行事。到孝宣皇帝去世时,陛下您也没有表示更改前制的意思,臣下们也就依旧例行事,实在是令人痛心啊!所以使得天下之人都承此风,娶女都大大超过了限度,诸侯的妻妾有的多至数百人,一些豪富和官宦之家,白养歌妓至数十人,于是便出现了宫内府内多怨女,宫外府外多旷夫的情况。至于人们的丧葬,都是不惜空虚地上,而将物品大量随葬地下。这种种令人痛心的现状,其根源起于主上,其罪过却在于臣下因循旧例的行为。

    希望陛下您深入考察上古之道,遵循其节俭的风尚,大量削减车乘服饰御用器物,削减去三分之二。子嗣多少本由命定,陛下应审察后宫女子,选择其中贤德者留下二十人,其余的都让她们回归自己的家中。各陵园内守节女子中没有子嗣的,也应都遣返其家。仅杜陵内就有宫女数百人,实在让人哀怜。宫中马匹不要超过数十匹。衹保留长安城南苑地作为田猎的场所,自城西南至山西乃至鄂等地的苑囿都恢复为农田,分配给贫苦百姓。现今天下百姓遭受饥馑之苦,难道可以不大量削减自己衣食住行的费用,以救济百姓,顺应天意吗?天生圣人,就是为了天下民众,并非祇让圣人自行欢乐而已。因此,诗经有言道: “天意难承,为君不易;”“上天时时监察着你,不可心怀二意”论语云“当仁不让”做皇帝的衹可以圣人之心参诸天地法则,譬照往古贤哲,而不应和臣下讨论。如果臣下曲意奉迎,衹会按照君王的意志行事,我贡禹一腔拳拳之忱,不敢不尽我的一片心啊。漠元帝很欣赏贡禹的忠诚,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下韶令太仆减少了食谷的马匹,令水衡减少了供观赏的食肉的禽兽,并把宜春下苑的土地划出来分配给贫民耕种,又废罢了角抵等游戏和齐地的三服官。升任贡禹为光禄大夫。

    不久,贡禹上书说:“当初我年老贫穷,家财总计不到万钱,妻子儿女粗食不能裹腹,粗布衣服尚不蔽体。有田地一百三十亩,蒙陛下错爱征召我,我卖掉百亩田地购置车马以奉诏。到达京城后,被拜为谏大夫,官秩八百石,薪俸钱每月九千二百。太官供给饮食,又承蒙赏赐四时所用之布匹衣服、酒肉以及各种果物,恩德深厚。我曾患疾病,陛下派御医屈尊诊治,仰仗陛下神灵得以不死而活。又被升为光禄大夫,位居二千石,薪俸钱每月一万二千。俸禄赏赐更多了,家境日渐富裕,身位曰益尊贵,这实在不是像我这样的草泽愚臣所应当蒙受的荣光。我私下常想,终究没有办法报答陛下的大恩大德,惟有日夜惭愧而已。如今我贱龄已八十有一,气血衰竭,耳已不聪,目已不明,不可能对国家对朝廷有所贡献了,衹是所谓空食俸禄,有损朝廷形象的废人罢了。我又暗自伤心离家三千里,衹有一个刚年满十二岁的儿子,没有人能在家为我置办棺椁,养老送终。真怕一旦跌倒气绝,不能再活过来,玷污了宫室的席子,尸骨弃于异乡,孤魂归不了故里。怀此私愿,十分希望能辞去官职,返回故里,若能如愿,便死而无憾了。”元帝批示说:“朕因为先生有伯夷之廉洁,史鱼之刚直,遵循经义据守古道,不盲目趋从世风,孜孜不倦为民请命,为当今俗世少见之高尚贤良之人,因此而亲近先生,希望先生参与国政。如今还未来得及多听听先生的惊世之论,先生却说要隐退,难道是先生有什么遗憾不顺心的事吗?还是因为和当朝其他官吏志趣不投呢?以前朕曾指示金敞转告您,想在您在世之时就让您的儿子蒙荫食禄,您已经明白朕的心意了,现在却又说儿子年少,无人为您养老送终。以天子之命护佑先生的家庭,即使有一百个儿子又怎能相比呢?俗话说‘勿怀土,,先生又何必日夜思念故乡呢!请先生多进饮食小心生病,保重身体。”此后一个多月,任贡禹为长信少府。适逢御史大夫陈万年逝世,贡禹便接替他为御史大夫,列于三公之位。

    自贡禹在朝为官后,多次评论政事得失,上书数十次。贡禹认为,古时人民没有赋算口钱的负担,从汉武帝征伐周边少数民族起,开始向老百姓征收重赋,百姓生养儿子长到三岁,便要开始交纳口钱,因此百姓十分困苦,以至于出现生下儿子便杀死的现象,实在是很悲惨可怜。应当规定小孩七岁换牙以后再交口钱,年满二十岁再开始交纳赋税。

    贡禹又说古时候不以金钱为货币,专心于农事,因此,一人不耕作,定有因此而挨饿的人。现在汉家实行铸钱,并且诸铁官都纷纷设置官吏和差役刑徒,遣派他们开凿矿山,挖掘钢,一年费工十万人以上,平均一个中等劳力的农夫可养活七个人,这样一来,每年就有七十万人经常遭受饥饿之苦。凿地数百丈,破坏了阴气之精,地藏空虚,不能含气出云,砍伐树木森林没有季节时令的限制,水旱之灾未必不是由此而产生的。自从开始铸五铢钱至今已有七十余年,百姓犯私自铸钱之罪而被判刑者甚多,富贵之家积钱满室,尚不满足。民心动摇,商买追逐财利,在东西南北四面八方使用各种手段,享受着精美的衣服食品,每年获取十分之二的利润,却不用交纳租税,而农夫父子却暴露于田野之中,不避寒暑,拔草碎土,手脚都长满了老茧,已交了谷租,又要交禾秆税,乡部之吏还有各种名目的搜刮勒索,不可胜供。因此人们都抛弃务农本业而追逐商贾末业,从事农业生产者不到总人口的半数。天子虽赐给贫苦农民以田地,但他们还是将它贱价卖掉以从事商买之业,穷困之极就起而为盗贼。这是什么原因呢?末业利大而人们易受金钱诱惑!因此,奸宄邪恶之事屡禁不止,其根源都在于金钱。要消除种种奸邪的现象,就必须禁绝产生奸邪的根源,应当罢除掌管采掘珠玉金银及铸钱的官吏,不再铸造货币。禁止贱买贵卖的市场交易,废除原有的计百物之铢两抵租税的法律,租税、俸禄及赏赐都用布帛和谷物,使百姓都归于农桑,追遵古法,于国于政都为便利。

    贡禹又建议说各处行宫别馆以及长乐宫的戍卫人员可以削减一大半,以减轻百姓的徭役负担。再有各官府的奴婢计有十余万人,他们终日游戏玩耍,无所事事,还要靠征收百姓的赋税来供给他们衣食,每年费用达五、六万之巨,应当将他们免去奴婢身份成为庶人,给予其食,让他们代替关东戍卒,驻扎北边亭塞担任侦察戍卫之职。

    贡禹又想奏请皇上下令让各部门自侍中以上的近臣之家,不得私自贩卖货物,与民争利,有违犯规定者,就免官削爵,不得再入仕途。贡禹还说:孝文皇帝时,崇尚廉洁,鄙视贪污,商买之人,入赘之婿,以及官吏中有贪污、受贿行为者,都禁锢终身,不得为官,奖赏善行,惩罚恶人,不偏袒亲戚,罪证确凿者按律诛杀,罪证不能肯定者,从轻发落,没有赎罪的规定,因此,令行禁止,天下大治,全国共审理和判决案件四百起,和无人犯法,刑法闲置不用没什么区别。汉武帝即位之初,尊重贤才,任用士人,开拓疆域数千里,他认为自己功绩盛大,威望很高,于是开始奢侈纵欲,费用不足,就变更各种旧有规制,使犯法者可以用钱物来赎罪,交纳一定的谷物就可以补为官吏,于是,天下奢侈之风盛行,吏治混乱,百姓贫困,盗贼蜂起,亡命之徒et众。各郡国害怕祸殃及身,就选择精通掌故、长于为文、熟悉赋税簿籍、善于巧言蒙骗上级官府的人为高官;奸邪之事屑出不穷,便举用凶狠而能控制百姓者、能以苛刻暴虐手段胁迫人屈服者,让他们身居要职。因此无义而有财者显赫于世间,欺诈而善书者尊贵于朝廷,逆乱狂妄而凶狠无畏者位居高职。所以,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话:“要孝悌何用?钱财多就光荣。要礼义何用?善于为文就能显贵。要谨慎何用?凶狠暴虐就能做官。”于是,受过黥、劓、髡、钳等各种刑罚的人也在世间奋起参政,行为虽如同猪狗,却家境富有,势力强大,颐指气使,造就是所谓贤能之人。于是,做官而致富者被视为英雄豪杰,奸诈而得利者被称为壮勇之士。哥哥劝勉弟弟,父亲鼓励儿子,争蹈其途,社会风气的败坏,已到了如此地步!考察其原因,都是由于犯法允许赎罪,求士得不到真正的贤能,郡国长官贪图钱财和私利,诛罚措施实行不力的缘故。

    现今要想振兴社会,达到大治,使天下太平,就应当废除赎罪的法律。诸侯国相和郡守选拔举荐人才情况不属实,以及有贪赃行为的,要坚决诛杀,不能仅仅免官而已,这样一来,则人人争相尽力为善,推崇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唾弃商贾货利之人,进荐举用真正贤能而廉洁的人,天下就会得到大治。孔子祇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因为他一心向道,修身不懈,以致四海之内,天下之君,莫不以孔子之言为判断是非的标准。何况以汉朝如此辽阔之地域,又有陛下如此深厚的德行,身居国君的尊贵地位,执掌天下大权,藉天地之佑助,要改变世事革易民俗,调和阴阳,化育万物,匡正天下,实比开通河道泄流,制止将坠之物还容易。自盛、尘以来,至今已将近一千年了,其间想要治理天下的人很多,然而,太平盛世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舍弃了法度而放纵私欲,奢侈风行而仁义消亡。陛下若诚心追念高祖创业的艰辛,完全效法太宗治国之法,端正自己的言行以表率 臣下,选择贤德之士来辅佐自己,纳进忠正之士,惩处奸臣,远离阿谀谄佞之人,放出各园陵中的女子,罢除歌舞杂伎,杜绝靡靡之音,撤去多余的装饰幔帐,摒弃华而不实之物,进行勤俭节约的教化,引导天下百姓都回归于农业生产,如此坚持不懈,那么三皇、五帝之盛世伟绩皆可比及。陛下若能留意并审察于此,乃天下之大幸。

    五童将员噩的奏书批转发下,韶令百姓生孩子七岁后再开始交纳口钱,这个规定自此开始。又废除了上林宫馆中那些很少有机会临幸的处所,裁减了建章、甘泉宫的卫兵,将各诸侯王庙的卫兵减少一半。其他方面虽没有完全听从贡禹的建议,但元帝很嘉奖他的忠质耿直之心。贡禹又上疏,要求罢除郡国之庙,制定汉家宗庙亲尽则毁的礼制,都未能实行。

    贡禹任御史大夫几个月后去世,元帝赐钱百万,任其子为郎,官至束郡都尉。贡禹逝世后,元帝追思他的建议,最终下韶罢除了郡国之庙,确定了亲尽庙毁的制度。但是这些举措遭到了当时一些学识渊博的儒生的非议,事情详见韦玄成传。

    两龚都是楚国人,龚胜字君宾,龚舍字君倩。两人是好朋友,同以有节操而著名当世,因此,世人称之为楚两龚。两龚少时都好学而通晓经义,龚胜为郡吏,龚舍没有做官。

    过了很长时间,楚王准备进京朝见天子,他听说龚舍名望很高,就聘请他为常侍,龚舍不得已只好跟随楚王入朝,回到王国后他坚决请求辞职,希望集中精力完成其学业,于是又来到长安。龚胜为郡吏,三次被举为孝廉,但因为是王国的人,不能担任宫中宿卫。后补为吏,两次任为尉,一次任为丞,每次龚胜都是到任不久就辞官而去。后来被州举荐茂才,任重泉县令,因病辞官。大司空何武、执金吾阎崇举荐龚胜,汉哀帝在做定陶王时就已闻其名声,于是征召龚胜为谏大夫。龚胜入京由人导引谒见哀帝时,向哀帝推荐了龚舍以及亢父的宁寿、济阴的侯嘉,哀帝下诏令全部征召入朝。龚胜说: “我看见国家征召医生和巫师时,常常为他们准备车乘,征召贤德之人也应当为他们准备车马。”哀帝问:“你是乘自家的车来的吗?”龚胜说: “是的。”于是,哀帝下令为被征召者准备车马,前往迎接。龚舍、侯嘉奉韶而来,都任为谏大夫。宁寿称病未至。

    龚胜身居谏官之职后,多次上书求见,陈述百姓贫困,盗贼繁多,官吏不良,世风淡薄,灾异屡现,不能不担忧警醒。国家规制用度过于宽奢,刑罚过于严峻,赋敛过于苛重,应当以节俭宽松表率天下。其言论宗旨是阐述王吉、贡禹之意。任谏大夫两年多,升为丞相司直,又迁为光禄大夫,代理右扶风职务。过了几个月,哀帝了解到他不是善于处理繁冗政务的人才,又复其旧职,任光禄大夫诸吏给事中。龚胜指责董贤惑乱朝纲制度,因此而违逆了哀帝的旨意。

    过了一年多,丞相王嘉上书推荐原廷尉梁相等人,尚书向皇帝检举弹劾王嘉,说他“说话随便,不负责任,迷惑国人,欺蒙皇上,是大逆不道。”皇帝将此劾奏发下让朝中将军大臣们讨论,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光禄大夫孔光等十四人都认为王嘉确实触犯了迷国不道之法。惟独龚胜上书说:“王嘉本性邪恶,他所举荐的人多为贪婪残暴的官吏。其位列三公,阴阳不和,诸事并废,罪过都在王嘉,他犯了迷国之罪毫无疑问,不过,这次举荐梁相等人,不算什么大过错。”傍晚时分,讨论结束。第二天又继续讨论,左将军公孙禄问龚胜说:“你昨天的议论没有根据,今天要将讨论结果上报皇上,你最后决定服从哪种意见?”龚胜说:“将军如果认为我的意见不合适,就连我一起弹劾好了。”博士夏侯常见龚胜与公孙禄之间谈话不愉快,就起身到龚胜跟前对他说:“应当同意尚书劾奏所言。”龚胜用手推搡夏侯常说:“你走开!”

    几天后,众大臣又聚会讨论是否可以恢复孝惠、孝景庙的问题,与会者都说应当恢复,龚胜却说:“应当遵循礼制行事。”夏侯常又对龚胜说:“礼制也是有所变化的。”龚胜立刻反驳道:“你走开!是时势变了。”夏侯常恼羞成怒,对龚膛说:“你知道我怎样看你吗?你想标新立异,故意和众人有所不同,以此哗众取宠,博取名声,你不过是像殷末申徒狄一类的人罢了!”

    在此之前,夏侯常曾对龚胜说高陵地方有一个人把他的母亲杀了。龚胜将此事禀告于上,尚书问:“你是听谁说的?”龚胜答道:“听夏侯常说的。”尚书又让他再去向夏侯常询问详情,夏堡赏因接连被娄眯在议政时斥责,心中十分恼恨龚胜,于是回答说:“我是听官府中的杂役随便说的,让你不要往外说,你怎么就报告上面了呢?不了解事件的详情,随便奏闻于上是要获罪的。”龚胜没有办法向尚书交待,便上书自己弹劾自己说和夏侯常争吵,有辱朝廷尊严。此事报到御史中丞那里,御史中丞召龚胜和夏侯常前去责问,并上奏弹劾说:“龚胜为二千石的官吏,夏侯常居大夫之位,都有幸得为给事中,参与朝廷议政,却不尊崇朝廷礼义,身居公职,却相互非议怨恨,声色俱厉地争吵辩论,言行恣意而无状,都属不敬之行为。”皇帝下令说:“两人各降级一等。”龚胜谢罪并请求辞职还乡。皇上又给予赏赐,任命他的儿子龚博为侍郎,又让龚胜出任渤海太守。龚胜称病推辞不去就任,六个月后免官还乡。

    哀帝又征召龚胜为光禄大夫。龚胜常常声称有病而卧床不起,多次让其子上书请求免职还乡,恰逢哀帝驾崩。

    当初琅邪人邴汉也因品行高洁而被征召,官至京兆尹,后又为太中大夫。王莽专擅朝政后,龚胜和邴汉都请求告老还乡。自昭帝在位时,涿郡人韩福因德行出众而被征召至京师长安,昭帝赐给他策书和束帛让他回归故里。下诏说:“我不忍心让您这么大年纪还操劳国家政事,回乡后,请努力以孝悌之义教化乡里。归乡途中可在官府的驿站传舍中食宿休息,沿途各县要准备酒肉,供给随从及车马饮食。涿郡的地方官吏要按时慰问,每年八月赐羊一头,酒二斛。如果不幸去世,官府要赐给一床殡葬用的夹被,并按中牢之礼进行祭祀。”遣时王莽便依据旧例,上奏允许送龚胜、邴汉返乡。并下策书说:“元始二年六月庚寅,光禄大夫、太中大夫两位老人因年老病重而辞官。太皇太后派谒者仆射向他们传达韶令说:听说古代的官吏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辞官归隐,以此恭让后者并保存一定的余力。现在二位大夫都上了年纪,朕不忍再以官职之事烦劳大夫,你们可以从自己的儿子或孙子或兄弟、兄弟的儿子中选出一人,让他到朝中来任职。大夫归乡后请修身守道,安享天年吧。赐予布帛及准许在沿途各驿站传舍休息过夜,每年官府按时供给的羊酒衣被的规格,都照当年韩福的旧例。所推荐的一位儿孙或同宗兄弟、兄弟之子都任为郎。”于是龚胜、邴汉就归老于乡里。邴汉兄长的儿子名曼容,也能修身立志,做官不肯超过六百石品级,一超过六百石,就自行免官离职,他的名声超过了邴汉。

    当初,龚舍因龚胜推荐,被征召为谏大夫,因病免官。后又征为博士,又因病离任。不久,漠哀帝派使者到楚国拜龚舍为太山太守。龚舍家住武原,使者到县裹请龚舍,准备让龚舍到县衙大厅上拜受印绶。龚舍说: “王者以天下为家,又何必一定要到县衙大堂才能授受韶令呢?”于是就在自己的家中接受了韶书,上路就任。上任数月,上书请求告老还乡。皇上又征召龚舍到京兆束部的湖县任职,龚舍以病重坚决推辞。天子衹得派使者收回印绶,拜龚舍为光禄大夫。天子又多次赐告,龚舍始终不肯接受就任,于是天子只好让他返乡。

    龚舍也通晓五经,曾以鲁诗教授弟子。龚舍、龚胜告老归乡后,其所在郡县的长官二千石、长吏等初到任时都要到他们家,行师生之礼。龚舍于王莽摄政时去世,时年六十八岁。

    王莽篡夺国家政权后,派五威将帅巡视天下风俗,将帅亲自捧着肥羊美酒慰问龚胜。第二年,王莽派遣使者前去拜龚胜为讲学祭酒,龚胜声称有病而不应征。过了二年,王莽又派使者拿着玺印诏书和太子师友祭酒的印绶,并派出四匹马拉的安车,很隆重地前去迎接龚胜,打算前往龚胜的乡里拜他为秩列上卿的高官,并先赐龚胜六个月的俸禄之资,以便他置办行装,王莽的使者和郡太守、县长吏、三老属官、乡邑中有声望之人以及诸生弟子等一千余人,一起来到龚胜所住乡里传达诏令。使者想让龚胜起身迎接,因此在门外站立等待了很长时间。龚胜声称自己病重,无法起来迎接,便在家中西屋南窗下设一床,自己身穿朝服长带头朝东卧于床上。使者进屋,往西走然后面南而立,传达诏令,并交付玺书,然后退后一步再次行礼,奉上印绶,将迎接的安车驷马也赶进院内,再进前对龚胜说:“圣朝没有忘记您老人家,现在天下制度未定,期待您参与政事,希望听到您对国家大政方针的建议和指导,用以安定天下。”龚胜回答说:“我向来愚昧,加上年老多病,已是命在旦夕,若跟随您上路,必死于途中无疑,这样一来对国家对个人都毫无益处。”使者极力劝说,甚至上前去将印绶带在龚胜身上,龚胜就是推辞不受。使者只好上禀王莽说:“现在正值盛夏酷暑,龚胜体病气衰,不宜出门,可待秋凉后再上路。”王莽下诏同意。使者每隔五天就和太守一起前来问候饮食起居及身体情况,并对龚胜的两个儿子及门人高晖等人说:“朝廷虚心期待龚胜先生,要封他为侯,即使他病情严重,也应当起身住到驿站,以示有赴行之意,这样定会为子孙后代留下大基业的。”高晖等人把使者的这番话告诉了龚胜,龚胜知道自己的话不被听从,因此对高晖等人说:“我蒙受汉王室深厚的恩德,无以为报,如今年纪大了,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难道可以一身事奉二姓,死后又到阴间去见故主吗?”于是龚胜便吩咐子孙们为他准备棺木等丧葬事宜,说:“我死后衹要衣不露身,棺不露衣即可。不要追随时下的社会风气陪葬许多物品,以免招人挖掘,也不要在墓旁植松柏、立祠堂。”吩咐完后就不再开口饮食,十四天后逝去,时年七十九岁。使者、太守都来参加葬礼,依据旧例赐夹被并以中牢之规格祭祠。其门人弟子身着丧服吊丧者达数百人。有一位老人前来吊唁,哭得很悲切,哭完后又说:“唉!薰草由于芳香而自烧毁,油脂因能照明而自销熔。龚生竟然未满天年而亡,不是我的一类人啊!”说完后便急步走出门去,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龚胜居住在彭城廉里,后世刻石表彰其乡里之门。

    鲍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勤奋好学,精通经义,先为县乡啬夫官,暂代束州县丞。后为都尉太守功曹,举孝廉被选任为郎,因病辞官,又为州从事。大司马卫将军王商曾征辟鲍宣,举荐他为议郎,后又因病离任。哀帝即位之初,大司空何武拜鲍宣为西曹掾,对他非常敬重,推荐他为谏大夫,又转任豫州牧。一年多后,丞相司直郭钦上奏说:“鲍宣施政繁琐苛,

    他代替郡守任用官吏办理诉讼,所监察的问题超出了皇上所制定的条例。出去巡视考察时车乘规制也不遵典制,驾一匹马,夜宿乡亭,被众人所非议。”鲍宣因此而被免职。回家数月后,又被征召为谏大夫。

    鲍宣在位为官时,常常上书进谏据理力争,他的话少有虚文,却朴实而切中时弊。当时哀帝的祖母傅太后想和成帝的母亲同称尊号,并为其亲属封官授爵,丞相孔光、大司空师丹、何武、大司马傅喜等人一开始就坚持正义,因此而违逆了傅太后的旨意,于是都被免官。丁、傅二氏外戚子弟都得以进升,董贤受宠幸而显贵,鲍宣以谏大夫的身份继孔光、师丹、何武、傅喜等人之后,上书进谏说:我私下裹看到孝成皇帝时,外戚掌权, 人人都牵引自己所亲近的人充满了朝廷,堵塞了贤德之人的进升之路,使得天下一片混乱,奢侈无度,百姓穷困,因此,天上发生日食将近十次,彗星四次出现。那些危亡的征兆是陛下亲眼所见的,现在怎么反而又比以前更甚了呢?朝廷大臣中没有正直的儒学之士,没有老资格而富有经验的老人,没有健壮的武士;通晓古今历史,能够一呼百应,忧国忧民犹如饥渴而思饮食之迫切者,臣下也没有见到。倚重任用外亲小童及佞幸之臣董贤等在朝廷身居要职,陛下想和这些人一起奉天承运,安定天下,是很难办到的。现今世俗把缺少智慧的人称为能人,把有才智的人看作无能。过去唐尧将共工、罐兜、三苗、鲧四个罪人流放而天下臣服,今天拜授一个官吏而众人疑惑;古时施以刑罚而人还顺服,现在行以奖赏人们反生疑虑。相互请托施行奸计,奸佞小人h益受到重用。国 家府库空虚,费用不足。人民流亡,离开城郭,盗贼蜂拥而起,官吏残害百姓,一年比一年严重。造成老百姓失业流离的原因有七:一,阴阳不和,水旱成灾;二,县官催以沉重的租税和更赋;三,贪官污吏侵吞公产,不断地进行搜刮;四,豪强大族蚕食无厌;五,苛暴之吏征发徭役,贻误了农时;六,乡间村落时时响起警戒盗贼的桴鼓之声,百姓不分男女都不得不出动围击追捕; 七,盗贼抢劫掠夺百姓财物。这七种导致百姓流离失业的祸端尚且不说,又有七种导致百姓死亡的因素:一,被酷吏击杀;二,判案量刑过于严厉苛刻;三,冤枉陷害无辜;四,盗贼突然出现;五,结怨结仇者相互残杀;六,年景歉收,人遭饥馑;七,气候恶劣,疾病流行。百姓有七失而无一得,想要国家安定,实在是很难;人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想要搁置刑罚,也是很难的。这种状况难道不是公卿及郡守国相等地方官吏贪婪残酷成风所造成的吗?大臣们有幸身居高位,领取丰厚的俸禄,他们中又有谁能体恤百姓疾苦,辅佐陛下流布恩泽教化呢?他们的心思都衹用在经营私家利益,招纳收买宾客,贪图不正当的利益而已。大家都以阿谀顺从为贤德,以明哲保身拱手默立衹管领食俸禄为聪明,而把像我这样敢于直言的人看作是愚蠢。陛下您选拔大臣于山岩洞穴之中,实希望能对朝廷对国家有所帮助,难道陛下衹是想让臣子们享受着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以增添宫阙殿堂的威严吗?

    天下是皇天的天下,陛下上为皇天之子,下为黎民父母,代替皇天统治养育众生,对他们当一视同仁,正如诗经中尸鸠一诗所说的那样。现在贫苦百姓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父子夫妇都无力相互保护,实在令人心酸。陛下不救助他们,他们将归附何处呢?为什么祇厚待外戚和幸臣董贤,给他们的赏赐多以万数,以至于他们的奴婢侍从和门客都视酒肉为最普通低级的饮食,连奴婢侍从都跟着富裕起来了!这是违背天意的。至于汝昌侯傅商则无功而受封爵。官爵不是陛下的官爵,而是天下的官爵。陛下拿不属于自己的官爵授予不当受此官爵的人,却还指望天悦人服,又怎么可能呢?方阳侯孙宠、宜陵侯息夫躬二人诡辩的口才足以打动众人,其势力强大足以独挡一面,他们是奸人中的枭雄,是最危险的人物,应当找机会及时将他们免退。至于那些不懂经术的外戚幼童,则应让他们都离任从师就学。应立即征召原大司马傅喜让他统领外戚。原大司空何武、师丹,原丞相孔光,原左将军彭宣,他们精通经义,都任过博士,且皆位历三公,他们的智谋威信,足以兴立教化、图谋国家存亡之大事。龚胜为司直,郡国都认真对待选 举,京畿三辅委输官不敢投机取巧,可以委以大任。陛下先前因小有不快于心,不能忍受而罢免了何武等人,国人都很失望。您既然连那一大批毫无功德的人都能容忍,为何就不能容忍何武等人呢?治理天下者应当想天下人之所想,不能衹凭一己之好恶行事。上有皇天谴责,下有黎民怨恨,还有敢于直谏的臣下奋起抗争,陛下就是想要减损自己的威德而增添恶人的势力,天下之人也不会听从的。我虽愚钝,难道不懂得多受俸禄和赏赐,做大宫、吃美食,扩展田宅,厚养妻子儿女,不与恶人结怨以遇安稳日子吗?实在是迫于大义而为,官以谏静为天职,不敢不竭尽愚忠。希望陛下稍加留意,阅览五经的内容,探寻圣人至诚至深之意,深思天地的告诫。臣鲍宣言语迟钝,感情恳切,尽忠守节而已。

    皇上因鲍宣是名儒,因此对他很宽容,没有怪罪于他。

    正在这时郡国发生了地震,民间谣言四起纷纷占卜求签,第二年正月初一出现日食,皇上于是征召孔光,罢免了孙宠、息夫躬,又罢退侍中诸曹黄门郎数十人。鲍宣又上书说:陛下应当像侍奉父亲一要侍奉苍天,应 像侍奉母亲一样侍奉大地,像养育自己的孩子一样养育黎民,陛下即位以来,苍天缺少光明,大地发生震动,百姓间谣言流传相互惊吓。如今日食出现于岁、月、曰三始之时,确实令人畏惧。普通百姓在正月初一尚且怕毁坏器物,更何况太阳出现亏缺呢?陛下能深深自责,避开正殿,举用敢于直谏之士以检讨自己的过失,罢免外戚及您身边那些白食俸禄的无用之人,征拜孔光为光禄大夫,审察孙宠、息夫躬的过失和罪恶,让他们免官回到自己的侯国中去,众人和洽,无不欢欣鼓舞。天人同心,人心顺悦则天意和解。到二月丙戌,白虹犯e1,连阴不雨,这是天有忧结未释,人民心中尚有不满的征兆。

    侍中驸马都尉董贤与皇室本没有任何亲戚关系,他却靠着巧言令色阿谀献媚而得以晋升,皇上对他的赏赐没有节制,用尽国库资财,合并三处宅第赐给他,尚嫌狭小,又将暴室之地赐予他。董贤父子坐在那裹指使着天子的使者工匠修建宅第,为其府第巡夜打更的吏卒都能得到赏赐。他家上坟或有宴请聚会,都要少府太官供给物资,进行操办。全国各地进贡的物品,本是供养皇上的,现在反而都集中到董贤家裹,这难道符合天意民心吗!天意民心不可长久辜负,如此厚待董贤,其实是在害他。陛下如果真的怜爱董贤,就应为他向天地谢罪,消除天下人士对他的怨恨,罢免他的官职,让他回归其封国,没收其所乘车舆和各种器物,还给 县官。这样,尚可以使他们父子安度余生;否则,为天下人所仇恨者,是不可能长久过安稳日子的。

    孙宠、息夫躬二人不宜身居要职,可罢免他们以示天下。再征用何武、师丹、彭宣、傅喜等人,使人民看到一个清明开朗的新气象,顺应皇天之心,建立完善的政治,以中兴天下太平之业。高门距省户仅仅数十步,想要省视不过是一出一入的功夫而已,却尚且二年未省视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使天涯海角偏僻之地自行通达,太不可能了!希望陛下恩赐片刻时间,让我陈述我的浅见,然后,那怕是身葬黄泉,我也死而无憾了。

    皇上对鲍宣所言大感惊异,于是采纳了他的意见,起用何武、彭宣,十天半月问都将他们复任为三公。拜鲍宣为司隶。这时哀帝改司隶校尉为司隶,官位级别相当于司直。

    丞相孔光负责四时巡视园陵,其属官仗恃有皇帝的敕令而违反规制,乘车在驰道中行走,鲍宣外出正好遇见,鲍宣就让属吏扣留了丞相掾史,并没收其车马,羞辱丞相。此事被交到御史中丞那裹处理,侍御史到司隶官衙处,想要逮捕鲍宣的随从官吏,鲍宣闭门不让其入内。鲍宣因此而犯了拒绝接纳使者、没有人臣之礼、大不敬、不守道义等罪遇,被捕下廷尉狱。博士弟子济南人王咸举着一杆旗帜到太学门前,说:“想救鲍司隶的人请集中在此旗帜下。”太学生聚集了一千余人。到了上朝之日,他们拦住丞相自己说明情况,丞相的车马不能前行,又守候在宫阙门前,上书皇帝。皇帝于是将鲍宣的死罪递减一等,剃去头发,用铁圈束颈。鲍宣被判刑后,便举家迁徙到上党,他认为上党地区适于农耕和放牧,又少豪俊之士,容易为首称雄,于是就把家安在上党的长子县。

    漠平帝即位后,王莽擅权,暗裹有阴谋篡夺帝位之心,于是他暗示各州郡罗织罪名陷害诛杀豪杰之士,至于对汉朝忠诚正直不愿攀附自己的大臣,鲍宣及何武等人都被处死。当时通缉陇西人辛兴,辛兴舆鲍宣的女婿许绀一起到鲍宣家,吃了一顿饭就离开了,鲍宣不知实情,受牵连被捕下狱,自杀而死。

    自成帝至王莽时期,清廉高节之士还有琅邪人起逡王墨,齐人整立王容,左愿人鱼幽旦健、鲣捣歪睡,2翅人卢盐工直、卢茎值庙,他们都以精通经义,谨修品行而闻名于世。

    壁垒和庐昼、卢蔓都在王菱统治时做官,被封授侯爵,荣耀显贵,位列公卿。卢拯曾多次上书谏静,有忠诚刚直的气节。卢奠身穿破旧的衣服,脚踏穿孔的鞋子,用粗糙的瓦器饮食,又将这些粗糙的瓦器遍赠公卿大臣,得到了虚伪的名声。

    郇越、郇相是同族兄弟,一同被州郡举为孝廉茂材,几次因病辞官。郇越将祖辈积蓄的千余万资财分施于州里九族乡亲,志节尤为高尚。郇相在王莽执政时被征为太子四友,因病去世后,王莽太子派使者赠予丧服和衾被,郇相的儿子扶着棺材,不接受赠物,他说:“我去世的父亲留下遣言,不接受师友所赠之物,现在,我父亲对于皇太子来说可以算是友官,所以不能接受太子所赠之物。”京城中的人们都称赞他的行为。

    薛方曾任郡掾祭酒,朝廷曾征召他,他不应召,王莽执政时用安车迎接他,薛方通过使者婉言推辞说:“唐尧、虞舜在上为君时,下有巢父、许由等人隐于民间,现在明主正振兴唐、虞之德,小臣想效法许由等人,以守箕山之节。”使者把他的话告诉了王莽,王莽很高兴,就不再勉强他了。薛方在家教授经学,喜欢写文章,着有诗赋数十篇。

    开始喻麋人郭钦,在汉哀帝时任丞相司直,曾上书要求罢免豫州牧鲍宣、京兆尹薛修等人,又上书弹劾董贤,被降为卢奴县令,平帝时升为南郡太守。而杜陵人蒋翻元卿任兖州刺史,也以廉洁刚直而闻名。王莽摄政,郭钦、蒋翊都称病免官,回归乡里,病卧在床,足不出户,死于家中。

    齐国的栗融客卿、北海的禽庆子夏、苏章游卿、山阳的曹竟子期,都是儒生,王莽篡位后,均弃官不仕。王莽死后,汉更始帝刘玄征召曹竟为丞相,封授侯爵,想以此向天下人表示他招揽贤人,消除寇贼的诚意。曹竟不接受爵位。恰逢赤眉军攻入长安,想让曹竟投降,曹竟持剑搏斗而死。

    世祖即位后,征召薛方,薛方病死于应召进京途中。龚胜、龚舍和鲍宣的子孙都被表彰,位至大官。

    赞曰: 易经说“君子之道,或出仕或隐居,或沉默或建言”是说他们各自得到道的一个方面,犹如兰、桂诸草木,类别虽不同,而都各显其芬芳。所以说在野之士隐而不能再入仕,在朝之人入仕后不能再隐处,二者各有所短。从春秋列国卿大夫及至汉兴以后的将相名臣,留恋官禄耽溺宠幸而致失去世道人心者有多少啊!因此,其中品行高洁之士显得犹为难能可贵。然而大多数人衹能自治而不能治人。像王吉、贡禹这样的人才,远优于龚胜、龚舍和鲍宣。至死而守善道,龚胜确实实践了圣人之道。坚贞而聪慧,言不必信,薛方的言行接近圣人之意。郭钦、蒋翊逃避浊乱,不污其节,完全不同于纪逡和唐林、唐尊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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