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真的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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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场深深浅浅的缘分，你的风华过后，想必我是该来了。

    如一位接近年迈的老人，你浅灰的身躯就这样横在狭窄的两山之间。大坝的石块已经剥落。泄洪道的栅栏处，堵满腐败的枯枝和泥沙。

    总觉得你裹挟着衰老的身躯躺在那里静静等我是一场前世的守望和坚持。也许你一直安静地守在那里，等待我出生；等待我受伤和复原；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忽然万念俱灰，亦是心疼和惆怅。

    事实上，是我的祖父辈将你堆砌和呵护，我也只能从他们的闲谈中想念你昔日的红火和荣光。几十年的日子，你将下游的百姓、果蔬，稻田养育和浇灌。你的每一滴水花都亲吻过祖先的肌肤，你的每一次冲刷都将下游的村庄改变了模样。我能从长辈们提起你时的语气里听出庄重和感恩。只是现在，你们都垂垂老矣。

    但你一直温情地横亘在两山之间等我。等我每一次回乡后站在你脊梁依然坚硬的大坝上，看黄绿色的水沉默着，与掉落在平静水面的茅草相依偎。看你黄绿色的心房上方波纹细碎，给我无限深情和忧伤。

    你的身躯单细，向着山的尽头延伸，山的尽头，依然是山的连绵。山弯曲着，水也弯曲着，向着无限的双目无法所示的远方。前几年，也曾爬上三两个山头将你远望，远些的视线里，望见你也就望到了从前。

    你多么善良，深深的水面，从没淹过一个过往的路人。倒是身旁的大山一年植树造林，放火烧山的时候，因为没听到山下放火的信号，烧死过两个在山里伐木的山民。他们烧得像火撩狗的躯体平放在你宽敞的大坝上，法医的刀下去，流淌褐红色真实的血。山民的亲人挣扎着，嚎哭着，滚烫的热泪滴滴融入你裸露的肌理。我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一次，坚定了你一如永恒的沉默？是不是就这一次，你大坝的脊梁开始负重和坚忍？

    但我知道，你一直在那里等我，虽然负累的支撑是需要克制和毅力的。几十年了，似乎你仅仅是为了等我而在那里坚守了那些年。你等到春暖花开到年终飘雪，又从年终飘雪等到春暖花开，你等到山里的植被黄了绿绿了又黄，只因为我是你的儿子。只因为你是我的根。只因为我们从彼此身上相互看到对方。

    我们多么的相似，一样的沉默和坚守，一样的坚忍和付出，一样的就这样慢慢变老，一样的如此寥落和忧伤。一样的风华如寒冬飘于水库的雪花，片片飞落。

    而我多么倔强，就这样一直让你等待，等得你衰老而斯。等得你如一个年迈的老人，经历了人世所有的欣喜悲伤，就这样心如止水。

    我想我是真的该来了，风雪过后，尘世里所有的爱恋都已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