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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网 www.lwtxt.org,草底虫吟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大年三十,照例要去山上祭奠逝去的先人。

    中午时分,松生带着堂弟和几个子侄,到爷爷坟上去祭祀。

    太阳暖暖地照着,松生一路走,一路想着爷爷生前的往事,心里感觉很暖和。爷爷去世时,松生那几个子侄都还没出生,对老太爷没什么印象。兼之少不更事,没把祭祀当回事儿,只管笑着闹着,一路跑,一路放着拆散了的鞭炮,把松生远远地抛在身后。松生原想教训孩子们几句,见孩子们玩得那么开心,个个活泼可爱,心中老大不忍,任由孩子们嬉闹。走到山脚,松生顺手折了片发黄的木叶,放到唇边幽幽地吹。松生吹的曲子,都是少年时代爷爷教他学唱的山歌茶歌,吹起来格外亲切。堂弟见松生用木叶把曲子吹得那么动听,也折了片木叶来可劲的吹,吹得粗了脖子红了脸,却怎么也吹不响。松生瞥他一眼,他便有些赧然,裂着嘴在一边傻笑。松生有心教他,这木叶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只得作罢。

    爷爷的坟墓离村不远,与松生家相隔只有一里多地。走出村口,拐两道弯,爬几百米山路就到。爷爷的坟地,是他生前自己选的。坟墓正对着出村的路,与村子遥遥相望。爷爷的本意是葬在那儿,每天都能看见自己的家,看见子孙们早出晚归,既可以在冥冥中保佑自己的子孙,也好了却自己的思念。村里有嫉妒松生才学的人家,以为爷爷会看风水,把自己葬在那,才出了松生这么个人物。家里老人去世后,也抬去葬在松生爷爷的坟下。结果不到半年,长子就在山塘里游泳溺死。那家人赶忙去看香(香主即巫婆),说是他家祖坟葬错了,不该去松生爷爷下葬的地方埋人。还说那方风水好,有大富大贵之象,但福薄之人埋在那,反而会害了子孙。听了香主的话,那家人赶忙把祖坟迁走。村里的其他人,谁也不敢再拿自己孩子的性命作赌注去试。有想去那埋人的,也都另选了地方,爷爷也乐得自己清静。

    爷爷坟墓正对着的那条出村的路,是村里人上山或出远门的必由之路。松生觉得,爷爷把坟地选择在那里,可谓极具远见,意味深长。爷爷死后能不能看见自己的子孙、能不能保佑自己子孙,松生无从知晓。但松生每次离村或回家,看见爷爷在山上的坟墓,就好象看见了爷爷,对家乡油然而生亲切之感。在异乡工作的日子,只要想到家乡,松生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爷爷。想起爷爷的慈祥,想起爷爷的宽厚和仁爱,松生的心总是有股甜味。只要看见爷爷、想起爷爷,无论肩上的责任和担子有多重,无论离别的相思有多痛苦,松生都感觉到心里塌实。从爷爷那里,松生好象能找到化解相思和烦恼的良方,能找到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

    爷爷一生养育了七个子女,存活下来的只有五个。尽管子女多,但因奶奶去世的早,爷爷的晚景未免有些凄凉。奶奶去世时,松生还不懂事,对奶奶没什么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奶奶睡在火炉旁病榻上的模样。松生小时因玩耍摔下三层楼高的屋檐沟,奶奶将鲜血淋漓的他背回家的事,松生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听姐姐说过。  按农村的习俗,子女成家后,老人照例要和最小的儿子住。松生的三叔退伍后,在省城的一家建筑公司谋职,每年也只是在春节回家一趟。奶奶去世后,爷爷不但要打理田地里的农活,还要养牛喂猪喂鸡鸭,每天起早贪黑,生活十分艰辛。正象松生在祭文里写的那样:“割草砍柴刀斧重,挖田种地锄未轻。晨起五更披霜月,晚归中夜戴寒星。骨瘦皮黄力渐衰,犹未肯作赋闲人。春播兮秋收,夏薅兮冬耕。数旬如一日,不辞苦与辛。栽杉种竹,育林岂止为儿女;补路修桥,拓荒原欲济世人”爷爷的勤劳、善良、忠厚,特别是他博大宽宏的胸襟和扶弱济贫的情怀,铸就了他独特的人格魅力。爷爷对松生思想行为的影响,甚至远远超过了松生的父亲。

    爷爷去世那年,松生才参加工作不久。那时,西部地区的交通相当落后。得知爷爷去世的噩耗,松生第二天赶到县城,才是下午五点过钟,就没有到镇里的客车了。松生在城里借了辆朋友的自行车,独自往家里赶。还没走到半路,天就全黑下来。松生摸黑骑着自行车,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走到山脚,没了公路,松生推着自行车又走了五里山路。路陡的地方,松生是把车抗上去的。当时正是初冬时节,天气有些寒冷,松生却走得浑身透湿。松生到家时,已差不多快半夜。松生把自行车摔在门口,双膝着地,爬上楼梯,爬进灵堂,趴到爷爷的棺上,长跪不起,涕泪长流。

    松生每年春节回家,都要到爷爷的坟上去看看,在坟前和爷爷对话。松生本是个性情中人,自小就对爷爷十分敬重。尽管爷爷已经去世多年,爷爷在松生心目中的地位,却一直没变。爷爷的音容笑貌,仍然在松生的脑海里深藏着。有一次,松生曾在爷爷坟上默默地呆了半天,与爷爷进行着长时间的心灵交流,直到天黑才下山回家。

    农村有句老话,叫“百顺孝为先”松生对爷爷的感情,确实感动了村里的一些人。有知道松生这种行为的,都在告诫自己的子女,对待老人,一定要象松生那样。确实,如果一个人连对自己的祖辈父辈都不孝顺,就更别指望他会去爱别人、去回报社会了。但在松生心里,孝敬老人是很自然、很平常的事,他根本没去想那么多。

    在爷爷的坟上割罢杂草,摆上祭品,放完鞭炮,倒上爷爷心爱的米酒,松生又在坟前和爷爷对饮起来。虽然阴阳两隔,松生觉得,他和爷爷的心依旧相通。爷爷生前说过的话,爷爷生前对松生的期望和祝福,依然在鞭策着松生,使他不停地奋斗,不停地勇敢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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