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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牢牢地抓住那道一闪即逝的电波。
770亿秒后，突然，某一天，达迦马号的船员醒了过来，而且是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船员们打开了公共广播系统，似乎是想将此时此刻的信息直接透露出去，让其他未知的接收者听到。
“从现在的时间计算，我们已经偏离轨道2万不，3万2千光秒”
“不可能重新校验的陀螺仪一切正常在过去的770亿秒中，陀螺仪一直稳稳地对准嗞”
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是航行电脑在过去的200亿秒内绘制的新星图——这是我们在暗星上预测的航行星图两者的差距已经扩大到”
“我要提醒你我们的目标，是牢牢对准红巨星——现在它就在你我的面前。”
一阵可怕的沉默。
从过往收集的资料上，尼古拉估计达迦马号上有200到250名船员，但做主的大约只有3到6人。其中一人被其他人称为“船长”还有一人被称为“航行长”巧合的是“航行长”这个名字的发音与拉修姆星“总督”的发音十分相近。
上面发言的就是“船长”和“航行长”航行长发现飞船偏离了轨道，而船长却认为飞船几乎是沿着直线在前进，没有偏离目标。这场争论几乎在一瞬间就达到高xdx潮，船上的乘客全部醒来，纷纷加入到争论中。
尼古拉理解它们为何如此焦急。尽管出生在文明网的圈子里，但尼古拉研究过很多古代种族，以及它们试图穿越宇宙的种种尝试——在宇宙中，如果你没有对准“目标”那么你就“什么”也没有对准。任何做常规飞行飞船携带的物资都是有限的，一般来说，几乎就刚够抵达目标。而一旦你偏离航线——等到察觉，或许需要几千亿秒来修正你的错误，或者，走一条比这更远的路去抵达下一个目标。下地狱只需一秒，欢迎光临。
好多种族都灭绝在偏离航道上。“能回到窝的蚂蚁从来都不是大多数。”
简短的争论之后，它们冒险释放出开拓者号。在一片没有星图、没有参照星体的陌生空间中释放小飞船十分危险，如果稍有不慎，开拓者号连回到母船的机会都没有。
“嗞但是连续星图定位表明，作为第二参照物的h-η1117星系和第三参照物的独角星一直准确地停留在航行图预定位置上主参照物肯定出了问题”
“根据三比一原则航行电脑可以判定哪个方位是正确的既然”
“那为什么我们会被航行电脑提前唤醒？”
“我不能嗞如果航行电脑判断这条航向正确”
“格罗夫后面，殖民2号已经发射他们的补给比我们还少，人员是我们的10倍嗞如果我们带错路嗞”
这后面是一连串电磁爆音，许多细节湮没在干扰信号中。等到信号恢复，已经是1000秒之后的事了——他已经烧掉了“下流坯子吧”的总保险，不得不流浪到他不喜欢的“老实水手吧”来。
现在，他重新找回了频率。但信息是那么模糊，在中断信息的770亿秒中，孤零零悬于辽阔深空的达迦马号到底发生了什么？停留在暗星轨道上，却失去与行星一切联系的莆田2号港口、殖民2号飞船又发生了什么？尼古拉研究过星图“它们”提到的大裂缝，其实是一条位于旋臂чш-4971与次级旋臂чфю1277之间的空间鸿沟。暗星位于чш-4971的外缘，如果走投无路的殖民者想要回到资源丰富的银河内部，最近——也是最空旷的——道路就是直接穿越大裂谷。
拉修姆星就位于大裂谷东端，收到这一连串信息，也许并不是偶然。
尼古拉把时空泡开回现实时空，向总台要了一杯饮料。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端着杯子。银河中大多数种族，都是靠身体的虹吸管直接吸食流体的，就像“tasha”尘埃云永无止境地吞噬着围绕双星的水云气那样，只有拉修姆人保持了一种怪异的方式，用容器盛水，然后用并不那么合适的嘴饮下。
现在，能否收到信息是一种赌博，与时间的赌博。根据“时空熵归原理”某一固定时空泡不能够在一条固定的时空轨道上反复来回。时空是一种类似于面包般的固化物，穿越时空的努力，就像用一根针深深地插入时空面包，让它变形——时空“讨厌”这种变形，它会改变，以求维持时空的“惯性”如果某个时空泡不断地“插进”某段时空，时空相对它而言就会收缩，最后还原成一个闭合环。换句话说，如果尼古拉不选择合适的插入点，而是任意挥霍他在这段时空上有限的插入次数的话，用不了多久，他本人就不能再返回这段时空，从而永远失去找到那个种族下落的机会。
在最后一条信息中“它们”提到了某个星环——
“达迦马号，我们距离大约1万1千光秒——我们能看见通道，前导火箭开辟的道路非常清晰星环在我们6-2方位大约三千光秒”
“达迦马号，我们能看见。非常清楚。我们能穿过星环。”
“开拓者号开拓者信开拓者号！刚才的通讯中断是怎么回事？开拓者号，请回答！”
尼古拉叹了口气，联接上银河文明网，开始搜索大裂谷。
大裂谷是银河中一片孤寂空旷的荒野，几乎没有星系，只有一些奇怪的星体和暗星体。这些非恒星物质是怎么来到荒野中的，就连高度发达的银河文明都解释不了，也许它们只是一些被某种原因抛出自己星系的宇宙流浪者，然后被大裂谷中那片“绝对黑暗”物质所俘虏这只是一种猜测。关于那“绝对黑暗”银河文明已经争论了很久，目前所知的是：第一，那里有东西；第二，那东西完全不能被任何探测仪发现；第三，发现这东西的唯一办法，就是冒险做穿越大裂谷的次空间跳跃，然后变成别人眼中一道一闪而逝的光
“绝对黑暗”到目前为止，只对次空间跳跃的东西产生威胁，换句话讲，它就好像是大裂谷悬挂的一块“此地禁止跳跃”的交通警示牌。银河文明很快就接受了这种警告。反正，大裂谷毫无价值，谁也没闲心花2000亿秒去穿越它看个究竟。
“它们”正在穿越它的道路上。最后结局如何？尼古拉需要做出一张计划表，在时空熵归之前，他也许只剩下三四次空间跳跃的机会。
饮料喝完，他做出了决定。与其盲目地搜索时空，倒不如紧紧跟上“它们”的步伐。大裂谷中拥有星环的宇宙天体只有三个：红色巨星sislan（这是一颗已经死亡的恒星，可能是被某个超新星放逐到这里的残骸）、蓝色巨星erlen'rad（它几乎不发光，但其剧烈翻滚的双层表面产生的强磁场让星球表面布满强电流，发出微微蓝光）、行星balard（一颗石头）。三个星体分布在大裂谷中相距遥远的角落，无线电传递到拉修姆的时间相差上百亿秒。
“它们”会去恒星，还是去行星？
尼古拉把接收器对准了行星balard，时间是——1100亿秒之后。他停下时空泡，静静等待。过了很久，接收器里连该频道产生的“微能量泄漏辐射背景音”都没有听到。尼古拉心里一凉，难道“它们”竟然会去恒星的星环？
机会已经浪费一次了。他调整时空泡时脑子都紧得发颤。1007亿秒后——从sislan传来的电磁波即将抵达拉修姆。一阵沉默后，突然，响起了电磁波的微响。
“嗞嗞嗞”
“嗞达迦马我们已经穿越星环红巨星”
“开拓者嗞”
“达嗞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们不能相信”
“开拓者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飞行曲线很危险会正面撞上红巨星开拓者”
“不！我们航向正确我想是正确的达迦马我们将迎上红巨星”
“开拓者！你们疯了！”
“达迦马号红巨星没有重力偏移，重复一遍，在我们的坐标上没有重力偏移”
“那并不代表红巨星不存在！嗞红巨星的引力扭曲场可能在另一个维度我们现在不是20世纪不要相信直观的嗞嗞”
“达迦马我们正在冲向红巨星必须要作出尝试，否则跟在身后的殖民2号就全完了我们宁可嗞我们正在下降下降距离红巨星2光秒！”
“阿列克斯！不不！”
尼古拉闭上眼睛，等着从频道里传来船长绝望的声音。开拓者号是达迦马的前导船，而达迦马是从暗星逃出来的殖民2号的前导船。暗星已经堕落，如果这批人失去目标，那一切可就都完了。
几千秒后——达迦马号的舰桥已经变成疯狂和崩溃的地狱——重新响起了声音：
“达迦马号迦马号这里是开拓者号听到请回答我们在一片虚空中向你们喊话”
“”“达迦马号你们在那里吗？或者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宇宙我们不清楚现在在什么地方达迦马号但是坐标显示我们就在红巨星的核心”
“”“达迦马号30秒之后，我们将向空间发射一次电磁脉冲如果你们能接收到，表明我们还位于同一维度倒计时13，121”
尼古拉点起的烟，在黑暗中发出微光。前拉修姆文明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习惯，就是烦恼时在嘴边点上一根燃烧的棍子，然后位于大脑前额的主处理芯片会让身体里所有躁动的细胞都安静下来。
此时此刻，在距离他数亿光秒之远、数千亿秒之前，达迦马号先导飞船上，一定有人和他一样，在用嘴嘬着什么。等待命运现出真容的时刻，总是如此煎熬。
“开拓者！我们收到你们发回的信号！清晰可见！嗞对你们的定位已经完成！你们你们你们在航向上红巨星在哪里？！”
“达迦马，这里没有红巨星，重复，没有红巨星嗞我们周围都是影像难以置信红得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们看不见星空一切都被红巨星吞没了”
“开拓者！请你确认你的位置！”
“是的确认信号已经发出”
“开拓者你们在红巨星里我的天哪，发生了什么？红巨星是空的？”
“不达迦马我认为这里根本没有红巨星。”
“什么！？”
“很难说得清楚达迦马但是我猜测我们现在位于一个真实的宇宙投影中我们进入到红巨星中，但周围看到的全部是扭曲的红巨星表面无论我们飞到哪里都只能看到红巨星的表面围绕在我们四周现在向你们传回影像你能看到吗？”
“开拓者影像很清晰我我们不能相信”
“达迦马我们迷路了”
尼古拉跳出座位，给大学天文台拨电话。因为这是一通打往“过去”的电话（此刻，尼古拉本人是在现实时间的1007亿秒后。由于在宇宙中，电磁波的速度不能超过光速，因此会出现飞船将自身发出的信号甩在身后很远的情况。几千亿秒前，达迦马与开拓者号的通讯，要花同样多的时间才能抵达拉修姆星，因此尼古拉不得不把自身传送到未来才能接收到这些信号），所以花了好长时间才接通。接电话的是他的同学，听声音，天文台大概在举办宇宙嘉年华，尼古拉不得不把声音调到刚好能听到的程度。
“红巨星？”
“sislan。”
“导航星？”
“导航星？！”
“呵，别那么激动，一个天文习惯用语而已——它怎么了？”
这问题问得真好。尼古拉自己也不知道它怎么了。他斟词酌句——“它它是空的？”
“它是空的！哈！这就是打越时电话来跟我说的事儿？特克萨斯系的sislan是空的！真惊人！你可以把这发现权转让给我吗？”
“听着，伙计，我不开玩笑。你知道我说的是大裂谷中的那个sislan。”
“你对星影感兴趣？”
“我不明白——”尼古拉一阵头晕。
“大裂谷中的sislan，我的老兄，是特克萨斯系的sislan位于大裂谷的空间投影。”
尼古拉发现自己坐牢了，时间牢笼。他已经没有更多的跳跃机会，随时可能被踢出这个时空，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不离开——直到这件事解决，或者信号彻底中断，他只能待在时空泡里等待。还好，时空泡里有点补给，有电，他就死不了。来回于各个时间穿梭，他已经搞不清楚现在的“现实时间”了，只有一点很清楚，他在“老实水手吧”账单上的数字恐怕比他旅行过的时间常数加在一起还要大了。
红巨星sislan，是一个星影。即使天文台的家伙不给他解释，他也能大致猜出些道道。问题是，那个远在数千亿秒之前的种族显然不知道这个连尼古拉都闻所未闻的现象。它们传出的信息时断时续。达迦马和开拓者两艘船在空间中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平行地向着银河彼岸飘去。在做出决定前，它们没有更多的能量来停止或者改变前进方向，而这个决定，将会决定数千人的生死，和一个种族能否存在下去的希望。
时间一秒秒过去，两艘飞船上的所有乘员的主芯片一定都过载了1。它们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原因，出在路线选择上，对于急于跨越宇宙中的一片空地，而又缺少时间和物资的种族来说，的确没太多选择。它们想要在最短距离内跨越大裂谷，到达次级旋臂чфю1277边缘，必须为它们飞船的导航设备寻找一颗固定的、可预算轨道的星体作为导航点。在这片空旷区域中，只有红巨星sislan散发着数千亿光秒外都能看到的微光。
但眼下的情况是，这颗红巨星并不在那里，而且它还会随着观察者相对距离的变化而在空间中发生不可思议的位移。宇宙当然无奇不有，但这次显然过头了。
它们花了几千秒时间，终于得出结论：大裂谷中，存在着某种质量巨大——也许远远超出文明人想象的物体，该物体由于过于沉重，使周围的空间向“下”陷入，最后可能被扭曲空间“包”了起来，以至于完全不能被任何探测仪器找到。但是，它所扭曲的空间在宇宙中形成了某种类似“透镜”的引力场，这个引力场将遥远的另一个星系里的某个区域放大、投影到了大裂谷中。但由于红巨星是个引力透镜成像的虚影，在宇宙尺度上的多维虚影与实验室里的蜡烛光没有可相提并论之处，所以，它们即使进到了红巨星的“内部”仍然看得见它的外表。在过去770亿秒的航行中，它们与透镜的距离一直在改变，因此焦距也在改变，航向随之改变，把它们引到了绝境。
“不达迦马我认为这里根本没有红巨星。”
“什么！？”
“很难说得清楚达迦马但是我猜测我们现在位于一个真实的宇宙投影中我们进入到红巨星中，但周围看到的全部是扭曲的红巨星表面无论我们飞到哪里都只能看到红巨星的表面围绕在我们四周现在向你们传回影像你能看到吗？”
“开拓者影像很清晰我我们不能相信”
“达迦马我们迷路了”
尼古拉跳出座位，给大学天文台拨电话。因为这是一通打往“过去”的电话（此刻，尼古拉本人是在现实时间的1007亿秒后。由于在宇宙中，电磁波的速度不能超过光速，因此会出现飞船将自身发出的信号甩在身后很远的情况。几千亿秒前，达迦马与开拓者号的通讯，要花同样多的时间才能抵达拉修姆星，因此尼古拉不得不把自身传送到未来才能接收到这些信号），所以花了好长时间才接通。接电话的是他的同学，听声音，天文台大概在举办宇宙嘉年华，尼古拉不得不把声音调到刚好能听到的程度。
“红巨星？”
“sislan。”
“导航星？”
“导航星？！”
“呵，别那么激动，一个天文习惯用语而已——它怎么了？”
这问题问得真好。尼古拉自己也不知道它怎么了。他斟词酌句——“它它是空的？”
“它是空的！哈！这就是打越时电话来跟我说的事儿？特克萨斯系的sislan是空的！真惊人！你可以把这发现权转让给我吗？”
“听着，伙计，我不开玩笑。你知道我说的是大裂谷中的那个sislan。”
“你对星影感兴趣？”
“我不明白——”尼古拉一阵头晕。
“大裂谷中的sislan，我的老兄，是特克萨斯系的sislan位于大裂谷的空间投影。”
尼古拉发现自己坐牢了，时间牢笼。他已经没有更多的跳跃机会，随时可能被踢出这个时空，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不离开——直到这件事解决，或者信号彻底中断，他只能待在时空泡里等待。还好，时空泡里有点补给，有电，他就死不了。来回于各个时间穿梭，他已经搞不清楚现在的“现实时间”了，只有一点很清楚，他在“老实水手吧”账单上的数字恐怕比他旅行过的时间常数加在一起还要大了。
红巨星sislan，是一个星影。即使天文台的家伙不给他解释，他也能大致猜出些道道。问题是，那个远在数千亿秒之前的种族显然不知道这个连尼古拉都闻所未闻的现象。它们传出的信息时断时续。达迦马和开拓者两艘船在空间中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平行地向着银河彼岸飘去。在做出决定前，它们没有更多的能量来停止或者改变前进方向，而这个决定，将会决定数千人的生死，和一个种族能否存在下去的希望。
时间一秒秒过去，两艘飞船上的所有乘员的主芯片一定都过载了1。它们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原因，出在路线选择上，对于急于跨越宇宙中的一片空地，而又缺少时间和物资的种族来说，的确没太多选择。它们想要在最短距离内跨越大裂谷，到达次级旋臂чфю1277边缘，必须为它们飞船的导航设备寻找一颗固定的、可预算轨道的星体作为导航点。在这片空旷区域中，只有红巨星sislan散发着数千亿光秒外都能看到的微光。
但眼下的情况是，这颗红巨星并不在那里，而且它还会随着观察者相对距离的变化而在空间中发生不可思议的位移。宇宙当然无奇不有，但这次显然过头了。
它们花了几千秒时间，终于得出结论：大裂谷中，存在着某种质量巨大——也许远远超出文明人想象的物体，该物体由于过于沉重，使周围的空间向“下”陷入，最后可能被扭曲空间“包”了起来，以至于完全不能被任何探测仪器找到。但是，它所扭曲的空间在宇宙中形成了某种类似“透镜”的引力场，这个引力场将遥远的另一个星系里的某个区域放大、投影到了大裂谷中。但由于红巨星是个引力透镜成像的虚影，在宇宙尺度上的多维虚影与实验室里的蜡烛光没有可相提并论之处，所以，它们即使进到了红巨星的“内部”仍然看得见它的外表。在过去770亿秒的航行中，它们与透镜的距离一直在改变，因此焦距也在改变，航向随之改变，把它们引到了绝境。
星空在1800亿秒前注视着尼古拉。他松开控制臂，站起来，走向窗前。
拉修姆在身下很远的地方。那时候，它还处于蒙昧中。没有建筑，没有灯光，没有穿梭往来的时空舰队。时空泡像个幽灵，飘浮在其上方几千里的空间中。
接收器“咯吱咯吱”地响着。静电噪声飘过空间。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突然——
“嗞这里是殖民2号嗞达迦马号嗞开拓者嗞嗞”
尼古拉觉得自己背上的毛都立起来了。
“达迦马我们收不到你们的信号嗞我们无法精确定位我们能够看到目标行星很清晰开拓者你们在哪里？你们已经登陆了你们能看到我们吗嗞呼叫达迦马号”
现在，不需要借助任何仪器，在“tasha”左面偏下的位置，一颗闪闪发亮的点已经清晰可辨，那是某种低级空间推进器在脱离光速时产生的火焰。
在经历了数千亿光秒的近乎自杀般的旅程之后，达迦马号用生命指引的殖民2号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那艘飞船已被时间和空间折磨得支离破碎，它摇摇摆摆地晃动着，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但脱离光速带来的冲击也让它一秒比一秒更加虚弱。
数百秒后，殖民2号爆发出一连串闪光。
“嗞达迦马号我们出了一些故障现在不清楚我看见一些舱体离开飞船达迦马号！开拓者号我们出问题了飞船抖动得很厉害我们不知道”
那颗光点在空间留下许多烟雾和亮晶晶的碎屑，然后一头扎向拉修姆星的轨道，站在6千米的上空，那飞船几乎是从尼古拉脚底掠过。他能看见那些伤痕累累的船体和早已歪斜的舰桥。一大半的飞船都裹在浓烟中。
“有谁在那里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大部分乘客还没有苏醒达迦马号谁在那里？请帮帮我们！”
尼古拉发疯般地从窗口这一头冲到那一头，但是隔着玻璃与时间的双重厚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船转到地平线的另一头去。频道里的惊叫声越来越大：
“警报！警报！主引擎熄火了！我们正在失去动力失去动力！”
“减速失败！减速失败！”
“速度在上升我们要坠毁了！”
“稳住船体！”
“第四舱的火势无法控制了正在蔓延，正在蔓延！”
“船长室！我是第四舱！立刻放弃我们！放弃我们！”
“第四舱剥离第四舱坠毁”
“控制不住了！”
“船长室！火势蔓延过中舱！”
“我们失去了870人！”
“船长室！如果不改出，还有150秒就要撞击坠毁！”
飞船裹着熊熊大火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冒了出来。尼古拉捂紧嘴巴。历史第一次在眼前历历上演，演员是一群经过了几代人努力、几千亿秒跋涉、从深沉的梦中惊醒的孤立无助的人。宇宙无视这些镶嵌在历史中的悲惨镜头。
“这里是船长室殖民2号的全体船员我们只剩下一个办法只有一次机会我们剩下的能量只够发射一个舱室，并让它安全降落船员们我们时间不多需要立刻决定发射哪一个舱室”
“第七舱室，船长！”
从即将坠毁飞船的各个角落传出隐约的声音。
“太好了。第七舱室是妇女和儿童。”
“但是他们中间没有专业人员如果我们坠毁将来他们怎么生存下去？”
“只要延续，就有办法。”
各个舱室——数量更少了。几十秒之内，许多舱室都已失去了声音——传来赞同声。
“发射准备！”
“舱室封闭！”
“再见了，阿丽娜！”
“发射完毕！”
一个光球脱离飞船，笔直地向下坠落。飞船继续一圈一圈地绕着行星飞行。大火已经将它完全吞没，可是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却仍不绝于耳。
“舱室进入大气层！”
“飞行姿态正常！”
“减速伞打开速度降下来了！”
“万岁！舱室将安全着陆！”
最后一句话，只有少数几个人响应。其他人都已消失在大火之中。
“这是殖民2号在呼唤达迦马开拓者你们在听吗？我们已经按照与你们的约定，在不知名的行星上播下了种子感谢你们我们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不过没关系阿列克斯我们曾经失去过我们曾经流浪过我们曾经放弃过
“但我们终将找到家园。”
从宇宙的角度来观看，这场大火是不存在的。然而电波刺破苍穹，坚定地向着遥远的未来前进。
［完］
才能牢牢地抓住那道一闪即逝的电波。
770亿秒后，突然，某一天，达迦马号的船员醒了过来，而且是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船员们打开了公共广播系统，似乎是想将此时此刻的信息直接透露出去，让其他未知的接收者听到。
“从现在的时间计算，我们已经偏离轨道2万不，3万2千光秒”
“不可能重新校验的陀螺仪一切正常在过去的770亿秒中，陀螺仪一直稳稳地对准嗞”
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是航行电脑在过去的200亿秒内绘制的新星图——这是我们在暗星上预测的航行星图两者的差距已经扩大到”
“我要提醒你我们的目标，是牢牢对准红巨星——现在它就在你我的面前。”
一阵可怕的沉默。
从过往收集的资料上，尼古拉估计达迦马号上有200到250名船员，但做主的大约只有3到6人。其中一人被其他人称为“船长”还有一人被称为“航行长”巧合的是“航行长”这个名字的发音与拉修姆星“总督”的发音十分相近。
上面发言的就是“船长”和“航行长”航行长发现飞船偏离了轨道，而船长却认为飞船几乎是沿着直线在前进，没有偏离目标。这场争论几乎在一瞬间就达到高xdx潮，船上的乘客全部醒来，纷纷加入到争论中。
尼古拉理解它们为何如此焦急。尽管出生在文明网的圈子里，但尼古拉研究过很多古代种族，以及它们试图穿越宇宙的种种尝试——在宇宙中，如果你没有对准“目标”那么你就“什么”也没有对准。任何做常规飞行飞船携带的物资都是有限的，一般来说，几乎就刚够抵达目标。而一旦你偏离航线——等到察觉，或许需要几千亿秒来修正你的错误，或者，走一条比这更远的路去抵达下一个目标。下地狱只需一秒，欢迎光临。
好多种族都灭绝在偏离航道上。“能回到窝的蚂蚁从来都不是大多数。”
简短的争论之后，它们冒险释放出开拓者号。在一片没有星图、没有参照星体的陌生空间中释放小飞船十分危险，如果稍有不慎，开拓者号连回到母船的机会都没有。
“嗞但是连续星图定位表明，作为第二参照物的h-η1117星系和第三参照物的独角星一直准确地停留在航行图预定位置上主参照物肯定出了问题”
“根据三比一原则航行电脑可以判定哪个方位是正确的既然”
“那为什么我们会被航行电脑提前唤醒？”
“我不能嗞如果航行电脑判断这条航向正确”
“格罗夫后面，殖民2号已经发射他们的补给比我们还少，人员是我们的10倍嗞如果我们带错路嗞”
这后面是一连串电磁爆音，许多细节湮没在干扰信号中。等到信号恢复，已经是1000秒之后的事了——他已经烧掉了“下流坯子吧”的总保险，不得不流浪到他不喜欢的“老实水手吧”来。
现在，他重新找回了频率。但信息是那么模糊，在中断信息的770亿秒中，孤零零悬于辽阔深空的达迦马号到底发生了什么？停留在暗星轨道上，却失去与行星一切联系的莆田2号港口、殖民2号飞船又发生了什么？尼古拉研究过星图“它们”提到的大裂缝，其实是一条位于旋臂чш-4971与次级旋臂чфю1277之间的空间鸿沟。暗星位于чш-4971的外缘，如果走投无路的殖民者想要回到资源丰富的银河内部，最近——也是最空旷的——道路就是直接穿越大裂谷。
拉修姆星就位于大裂谷东端，收到这一连串信息，也许并不是偶然。
尼古拉把时空泡开回现实时空，向总台要了一杯饮料。他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端着杯子。银河中大多数种族，都是靠身体的虹吸管直接吸食流体的，就像“tasha”尘埃云永无止境地吞噬着围绕双星的水云气那样，只有拉修姆人保持了一种怪异的方式，用容器盛水，然后用并不那么合适的嘴饮下。
现在，能否收到信息是一种赌博，与时间的赌博。根据“时空熵归原理”某一固定时空泡不能够在一条固定的时空轨道上反复来回。时空是一种类似于面包般的固化物，穿越时空的努力，就像用一根针深深地插入时空面包，让它变形——时空“讨厌”这种变形，它会改变，以求维持时空的“惯性”如果某个时空泡不断地“插进”某段时空，时空相对它而言就会收缩，最后还原成一个闭合环。换句话说，如果尼古拉不选择合适的插入点，而是任意挥霍他在这段时空上有限的插入次数的话，用不了多久，他本人就不能再返回这段时空，从而永远失去找到那个种族下落的机会。
在最后一条信息中“它们”提到了某个星环——
“达迦马号，我们距离大约1万1千光秒——我们能看见通道，前导火箭开辟的道路非常清晰星环在我们6-2方位大约三千光秒”
“达迦马号，我们能看见。非常清楚。我们能穿过星环。”
“开拓者号开拓者信开拓者号！刚才的通讯中断是怎么回事？开拓者号，请回答！”
尼古拉叹了口气，联接上银河文明网，开始搜索大裂谷。
大裂谷是银河中一片孤寂空旷的荒野，几乎没有星系，只有一些奇怪的星体和暗星体。这些非恒星物质是怎么来到荒野中的，就连高度发达的银河文明都解释不了，也许它们只是一些被某种原因抛出自己星系的宇宙流浪者，然后被大裂谷中那片“绝对黑暗”物质所俘虏这只是一种猜测。关于那“绝对黑暗”银河文明已经争论了很久，目前所知的是：第一，那里有东西；第二，那东西完全不能被任何探测仪发现；第三，发现这东西的唯一办法，就是冒险做穿越大裂谷的次空间跳跃，然后变成别人眼中一道一闪而逝的光
“绝对黑暗”到目前为止，只对次空间跳跃的东西产生威胁，换句话讲，它就好像是大裂谷悬挂的一块“此地禁止跳跃”的交通警示牌。银河文明很快就接受了这种警告。反正，大裂谷毫无价值，谁也没闲心花2000亿秒去穿越它看个究竟。
“它们”正在穿越它的道路上。最后结局如何？尼古拉需要做出一张计划表，在时空熵归之前，他也许只剩下三四次空间跳跃的机会。
饮料喝完，他做出了决定。与其盲目地搜索时空，倒不如紧紧跟上“它们”的步伐。大裂谷中拥有星环的宇宙天体只有三个：红色巨星sislan（这是一颗已经死亡的恒星，可能是被某个超新星放逐到这里的残骸）、蓝色巨星erlen'rad（它几乎不发光，但其剧烈翻滚的双层表面产生的强磁场让星球表面布满强电流，发出微微蓝光）、行星balard（一颗石头）。三个星体分布在大裂谷中相距遥远的角落，无线电传递到拉修姆的时间相差上百亿秒。
“它们”会去恒星，还是去行星？
尼古拉把接收器对准了行星balard，时间是——1100亿秒之后。他停下时空泡，静静等待。过了很久，接收器里连该频道产生的“微能量泄漏辐射背景音”都没有听到。尼古拉心里一凉，难道“它们”竟然会去恒星的星环？
机会已经浪费一次了。他调整时空泡时脑子都紧得发颤。1007亿秒后——从sislan传来的电磁波即将抵达拉修姆。一阵沉默后，突然，响起了电磁波的微响。
“嗞嗞嗞”
“嗞达迦马我们已经穿越星环红巨星”
“开拓者嗞”
“达嗞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们不能相信”
“开拓者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飞行曲线很危险会正面撞上红巨星开拓者”
“不！我们航向正确我想是正确的达迦马我们将迎上红巨星”
“开拓者！你们疯了！”
“达迦马号红巨星没有重力偏移，重复一遍，在我们的坐标上没有重力偏移”
“那并不代表红巨星不存在！嗞红巨星的引力扭曲场可能在另一个维度我们现在不是20世纪不要相信直观的嗞嗞”
“达迦马我们正在冲向红巨星必须要作出尝试，否则跟在身后的殖民2号就全完了我们宁可嗞我们正在下降下降距离红巨星2光秒！”
“阿列克斯！不不！”
尼古拉闭上眼睛，等着从频道里传来船长绝望的声音。开拓者号是达迦马的前导船，而达迦马是从暗星逃出来的殖民2号的前导船。暗星已经堕落，如果这批人失去目标，那一切可就都完了。
几千秒后——达迦马号的舰桥已经变成疯狂和崩溃的地狱——重新响起了声音：
“达迦马号迦马号这里是开拓者号听到请回答我们在一片虚空中向你们喊话”
“”“达迦马号你们在那里吗？或者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宇宙我们不清楚现在在什么地方达迦马号但是坐标显示我们就在红巨星的核心”
“”“达迦马号30秒之后，我们将向空间发射一次电磁脉冲如果你们能接收到，表明我们还位于同一维度倒计时13，121”
尼古拉点起的烟，在黑暗中发出微光。前拉修姆文明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习惯，就是烦恼时在嘴边点上一根燃烧的棍子，然后位于大脑前额的主处理芯片会让身体里所有躁动的细胞都安静下来。
此时此刻，在距离他数亿光秒之远、数千亿秒之前，达迦马号先导飞船上，一定有人和他一样，在用嘴嘬着什么。等待命运现出真容的时刻，总是如此煎熬。
“开拓者！我们收到你们发回的信号！清晰可见！嗞对你们的定位已经完成！你们你们你们在航向上红巨星在哪里？！”
“达迦马，这里没有红巨星，重复，没有红巨星嗞我们周围都是影像难以置信红得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们看不见星空一切都被红巨星吞没了”
“开拓者！请你确认你的位置！”
“是的确认信号已经发出”
“开拓者你们在红巨星里我的天哪，发生了什么？红巨星是空的？”
“不达迦马我认为这里根本没有红巨星。”
“什么！？”
“很难说得清楚达迦马但是我猜测我们现在位于一个真实的宇宙投影中我们进入到红巨星中，但周围看到的全部是扭曲的红巨星表面无论我们飞到哪里都只能看到红巨星的表面围绕在我们四周现在向你们传回影像你能看到吗？”
“开拓者影像很清晰我我们不能相信”
“达迦马我们迷路了”
尼古拉跳出座位，给大学天文台拨电话。因为这是一通打往“过去”的电话（此刻，尼古拉本人是在现实时间的1007亿秒后。由于在宇宙中，电磁波的速度不能超过光速，因此会出现飞船将自身发出的信号甩在身后很远的情况。几千亿秒前，达迦马与开拓者号的通讯，要花同样多的时间才能抵达拉修姆星，因此尼古拉不得不把自身传送到未来才能接收到这些信号），所以花了好长时间才接通。接电话的是他的同学，听声音，天文台大概在举办宇宙嘉年华，尼古拉不得不把声音调到刚好能听到的程度。
“红巨星？”
“sislan。”
“导航星？”
“导航星？！”
“呵，别那么激动，一个天文习惯用语而已——它怎么了？”
这问题问得真好。尼古拉自己也不知道它怎么了。他斟词酌句——“它它是空的？”
“它是空的！哈！这就是打越时电话来跟我说的事儿？特克萨斯系的sislan是空的！真惊人！你可以把这发现权转让给我吗？”
“听着，伙计，我不开玩笑。你知道我说的是大裂谷中的那个sislan。”
“你对星影感兴趣？”
“我不明白——”尼古拉一阵头晕。
“大裂谷中的sislan，我的老兄，是特克萨斯系的sislan位于大裂谷的空间投影。”
尼古拉发现自己坐牢了，时间牢笼。他已经没有更多的跳跃机会，随时可能被踢出这个时空，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不离开——直到这件事解决，或者信号彻底中断，他只能待在时空泡里等待。还好，时空泡里有点补给，有电，他就死不了。来回于各个时间穿梭，他已经搞不清楚现在的“现实时间”了，只有一点很清楚，他在“老实水手吧”账单上的数字恐怕比他旅行过的时间常数加在一起还要大了。
红巨星sislan，是一个星影。即使天文台的家伙不给他解释，他也能大致猜出些道道。问题是，那个远在数千亿秒之前的种族显然不知道这个连尼古拉都闻所未闻的现象。它们传出的信息时断时续。达迦马和开拓者两艘船在空间中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平行地向着银河彼岸飘去。在做出决定前，它们没有更多的能量来停止或者改变前进方向，而这个决定，将会决定数千人的生死，和一个种族能否存在下去的希望。
时间一秒秒过去，两艘飞船上的所有乘员的主芯片一定都过载了1。它们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原因，出在路线选择上，对于急于跨越宇宙中的一片空地，而又缺少时间和物资的种族来说，的确没太多选择。它们想要在最短距离内跨越大裂谷，到达次级旋臂чфю1277边缘，必须为它们飞船的导航设备寻找一颗固定的、可预算轨道的星体作为导航点。在这片空旷区域中，只有红巨星sislan散发着数千亿光秒外都能看到的微光。
但眼下的情况是，这颗红巨星并不在那里，而且它还会随着观察者相对距离的变化而在空间中发生不可思议的位移。宇宙当然无奇不有，但这次显然过头了。
它们花了几千秒时间，终于得出结论：大裂谷中，存在着某种质量巨大——也许远远超出文明人想象的物体，该物体由于过于沉重，使周围的空间向“下”陷入，最后可能被扭曲空间“包”了起来，以至于完全不能被任何探测仪器找到。但是，它所扭曲的空间在宇宙中形成了某种类似“透镜”的引力场，这个引力场将遥远的另一个星系里的某个区域放大、投影到了大裂谷中。但由于红巨星是个引力透镜成像的虚影，在宇宙尺度上的多维虚影与实验室里的蜡烛光没有可相提并论之处，所以，它们即使进到了红巨星的“内部”仍然看得见它的外表。在过去770亿秒的航行中，它们与透镜的距离一直在改变，因此焦距也在改变，航向随之改变，把它们引到了绝境。
“不达迦马我认为这里根本没有红巨星。”
“什么！？”
“很难说得清楚达迦马但是我猜测我们现在位于一个真实的宇宙投影中我们进入到红巨星中，但周围看到的全部是扭曲的红巨星表面无论我们飞到哪里都只能看到红巨星的表面围绕在我们四周现在向你们传回影像你能看到吗？”
“开拓者影像很清晰我我们不能相信”
“达迦马我们迷路了”
尼古拉跳出座位，给大学天文台拨电话。因为这是一通打往“过去”的电话（此刻，尼古拉本人是在现实时间的1007亿秒后。由于在宇宙中，电磁波的速度不能超过光速，因此会出现飞船将自身发出的信号甩在身后很远的情况。几千亿秒前，达迦马与开拓者号的通讯，要花同样多的时间才能抵达拉修姆星，因此尼古拉不得不把自身传送到未来才能接收到这些信号），所以花了好长时间才接通。接电话的是他的同学，听声音，天文台大概在举办宇宙嘉年华，尼古拉不得不把声音调到刚好能听到的程度。
“红巨星？”
“sislan。”
“导航星？”
“导航星？！”
“呵，别那么激动，一个天文习惯用语而已——它怎么了？”
这问题问得真好。尼古拉自己也不知道它怎么了。他斟词酌句——“它它是空的？”
“它是空的！哈！这就是打越时电话来跟我说的事儿？特克萨斯系的sislan是空的！真惊人！你可以把这发现权转让给我吗？”
“听着，伙计，我不开玩笑。你知道我说的是大裂谷中的那个sislan。”
“你对星影感兴趣？”
“我不明白——”尼古拉一阵头晕。
“大裂谷中的sislan，我的老兄，是特克萨斯系的sislan位于大裂谷的空间投影。”
尼古拉发现自己坐牢了，时间牢笼。他已经没有更多的跳跃机会，随时可能被踢出这个时空，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不离开——直到这件事解决，或者信号彻底中断，他只能待在时空泡里等待。还好，时空泡里有点补给，有电，他就死不了。来回于各个时间穿梭，他已经搞不清楚现在的“现实时间”了，只有一点很清楚，他在“老实水手吧”账单上的数字恐怕比他旅行过的时间常数加在一起还要大了。
红巨星sislan，是一个星影。即使天文台的家伙不给他解释，他也能大致猜出些道道。问题是，那个远在数千亿秒之前的种族显然不知道这个连尼古拉都闻所未闻的现象。它们传出的信息时断时续。达迦马和开拓者两艘船在空间中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平行地向着银河彼岸飘去。在做出决定前，它们没有更多的能量来停止或者改变前进方向，而这个决定，将会决定数千人的生死，和一个种族能否存在下去的希望。
时间一秒秒过去，两艘飞船上的所有乘员的主芯片一定都过载了1。它们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原因，出在路线选择上，对于急于跨越宇宙中的一片空地，而又缺少时间和物资的种族来说，的确没太多选择。它们想要在最短距离内跨越大裂谷，到达次级旋臂чфю1277边缘，必须为它们飞船的导航设备寻找一颗固定的、可预算轨道的星体作为导航点。在这片空旷区域中，只有红巨星sislan散发着数千亿光秒外都能看到的微光。
但眼下的情况是，这颗红巨星并不在那里，而且它还会随着观察者相对距离的变化而在空间中发生不可思议的位移。宇宙当然无奇不有，但这次显然过头了。
它们花了几千秒时间，终于得出结论：大裂谷中，存在着某种质量巨大——也许远远超出文明人想象的物体，该物体由于过于沉重，使周围的空间向“下”陷入，最后可能被扭曲空间“包”了起来，以至于完全不能被任何探测仪器找到。但是，它所扭曲的空间在宇宙中形成了某种类似“透镜”的引力场，这个引力场将遥远的另一个星系里的某个区域放大、投影到了大裂谷中。但由于红巨星是个引力透镜成像的虚影，在宇宙尺度上的多维虚影与实验室里的蜡烛光没有可相提并论之处，所以，它们即使进到了红巨星的“内部”仍然看得见它的外表。在过去770亿秒的航行中，它们与透镜的距离一直在改变，因此焦距也在改变，航向随之改变，把它们引到了绝境。
星空在1800亿秒前注视着尼古拉。他松开控制臂，站起来，走向窗前。
拉修姆在身下很远的地方。那时候，它还处于蒙昧中。没有建筑，没有灯光，没有穿梭往来的时空舰队。时空泡像个幽灵，飘浮在其上方几千里的空间中。
接收器“咯吱咯吱”地响着。静电噪声飘过空间。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突然——
“嗞这里是殖民2号嗞达迦马号嗞开拓者嗞嗞”
尼古拉觉得自己背上的毛都立起来了。
“达迦马我们收不到你们的信号嗞我们无法精确定位我们能够看到目标行星很清晰开拓者你们在哪里？你们已经登陆了你们能看到我们吗嗞呼叫达迦马号”
现在，不需要借助任何仪器，在“tasha”左面偏下的位置，一颗闪闪发亮的点已经清晰可辨，那是某种低级空间推进器在脱离光速时产生的火焰。
在经历了数千亿光秒的近乎自杀般的旅程之后，达迦马号用生命指引的殖民2号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那艘飞船已被时间和空间折磨得支离破碎，它摇摇摆摆地晃动着，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但脱离光速带来的冲击也让它一秒比一秒更加虚弱。
数百秒后，殖民2号爆发出一连串闪光。
“嗞达迦马号我们出了一些故障现在不清楚我看见一些舱体离开飞船达迦马号！开拓者号我们出问题了飞船抖动得很厉害我们不知道”
那颗光点在空间留下许多烟雾和亮晶晶的碎屑，然后一头扎向拉修姆星的轨道，站在6千米的上空，那飞船几乎是从尼古拉脚底掠过。他能看见那些伤痕累累的船体和早已歪斜的舰桥。一大半的飞船都裹在浓烟中。
“有谁在那里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大部分乘客还没有苏醒达迦马号谁在那里？请帮帮我们！”
尼古拉发疯般地从窗口这一头冲到那一头，但是隔着玻璃与时间的双重厚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船转到地平线的另一头去。频道里的惊叫声越来越大：
“警报！警报！主引擎熄火了！我们正在失去动力失去动力！”
“减速失败！减速失败！”
“速度在上升我们要坠毁了！”
“稳住船体！”
“第四舱的火势无法控制了正在蔓延，正在蔓延！”
“船长室！我是第四舱！立刻放弃我们！放弃我们！”
“第四舱剥离第四舱坠毁”
“控制不住了！”
“船长室！火势蔓延过中舱！”
“我们失去了870人！”
“船长室！如果不改出，还有150秒就要撞击坠毁！”
飞船裹着熊熊大火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冒了出来。尼古拉捂紧嘴巴。历史第一次在眼前历历上演，演员是一群经过了几代人努力、几千亿秒跋涉、从深沉的梦中惊醒的孤立无助的人。宇宙无视这些镶嵌在历史中的悲惨镜头。
“这里是船长室殖民2号的全体船员我们只剩下一个办法只有一次机会我们剩下的能量只够发射一个舱室，并让它安全降落船员们我们时间不多需要立刻决定发射哪一个舱室”
“第七舱室，船长！”
从即将坠毁飞船的各个角落传出隐约的声音。
“太好了。第七舱室是妇女和儿童。”
“但是他们中间没有专业人员如果我们坠毁将来他们怎么生存下去？”
“只要延续，就有办法。”
各个舱室——数量更少了。几十秒之内，许多舱室都已失去了声音——传来赞同声。
“发射准备！”
“舱室封闭！”
“再见了，阿丽娜！”
“发射完毕！”
一个光球脱离飞船，笔直地向下坠落。飞船继续一圈一圈地绕着行星飞行。大火已经将它完全吞没，可是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却仍不绝于耳。
“舱室进入大气层！”
“飞行姿态正常！”
“减速伞打开速度降下来了！”
“万岁！舱室将安全着陆！”
最后一句话，只有少数几个人响应。其他人都已消失在大火之中。
“这是殖民2号在呼唤达迦马开拓者你们在听吗？我们已经按照与你们的约定，在不知名的行星上播下了种子感谢你们我们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不过没关系阿列克斯我们曾经失去过我们曾经流浪过我们曾经放弃过
“但我们终将找到家园。”
从宇宙的角度来观看，这场大火是不存在的。然而电波刺破苍穹，坚定地向着遥远的未来前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