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乐文小说网 www.lwtxt.org,射雕英雄传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送蒙古钦使四王爷北返”的字样,不禁思潮起伏,感慨万状。只不过数十日之

    前,自己也还是王子钦使,今日却孑然一身,无人理睬。他一生尝的是富贵滋味,要他轻易

    抛却,实是千难万难之事。穆念慈冷眼旁观,见他神情古怪,虽不知他所思何事,但想来总

    是念念不忘于投靠异族而得的荣华富贵,不禁暗自神伤。宋军领队的军官走进客店,恭恭敬

    敬的参见拖雷,应答了几句话,回身出来,喝道:“到每家人家去问问,有一位姓郭的郭靖

    郭官人,是在这村里么?若是不在,就问到哪里去啦。”众军士齐声答应,一轰而散。过不

    多时,但听得村中鸡飞狗走,男叫女哭,自是众军士于询问一无所得之余,顺手牵羊,拿些

    财物,否则何以惩处消息如此不灵之村民?杨康心念一动:“众军士乘机打劫,我何不乘机

    和这蒙古王子结交?和他一同北返,途中设法刺死了他,自非难事。蒙古大汗定然当是宋人

    所为,那时蒙古与宋朝的盟约必败,大利金国。”心下计议已定,向穆念慈道:“你等我片

    刻。”大踏步走进店堂。那将官高声喝阻,伸手拦挡,被他左臂振处,仰天摔出,半天爬不

    起身。拖雷与华筝一怔之间,杨康已走到堂中,从怀中取出那截铁枪的枪头,高举过顶,供

    在桌上,双膝跪下,放声大哭,叫道:“郭靖郭兄长啊,你死得好惨,我定要给你报仇,郭

    靖郭兄长啊。”拖雷兄妹不懂汉语,但听他口口声声呼叫郭靖的名字,大感惊疑,见那将官

    好容易爬起身来,忙命他上去询问。杨康边哭边说,涕泪滂沱,断断续续的道:“我是郭靖

    的结义兄弟,郭大哥被人用这铁枪的枪头刺死了。那奸贼是宋朝军官,料来是受了宰相史弥

    远的指使。”

    拖雷兄妹听到那通蒙古语的军官传译出来,都似焦雷轰顶,做声不得。哲别、博尔术都

    和郭靖情谊甚深,四人登时捶胸大哭。杨康又说起郭靖在宝应杀退金兵、相救拖雷等人之

    事。拖雷等更无怀疑,细询郭靖的死状,仇人是谁。杨康说道害死郭靖的是大宋指挥使段天

    德,他知道此人的所在,这便要去找他报仇,只可惜孤掌难鸣,只怕不易成事,信口胡说,

    却叙述得真切异常。郭靖在隔室听得明明白白,心中一片惘然。华筝听到后来,拔出腰刀,

    就要横刀自刎,刀至颈边,转念一想,挥刀砍在桌上,叫道:“不给郭靖安答报仇,誓不为

    人。”杨康见狡计已成了一半,心中暗暗喜欢,低下头来,兀自假哭,瞥眼见到欧阳克从黄

    蓉手里夺来的竹棒横在地下,晶莹碧绿,迥非常物,心知有异,走过去拾在手中。黄蓉不住

    叫苦,却是无计可施。众军送上酒饭,拖雷等哪里吃得下去,要杨康立时带领去找杀郭靖的

    仇人。杨康点头答允,拿了竹棒,走向门口,回头招呼穆念慈同行。穆念慈微微摇头。杨康

    心想机不可失,儿女之事不妨暂且搁下,当下自行出店。众人随后跟出。郭靖低声道:“那

    段天德不是早在归云庄上给他打死了吗?”黄蓉摇头道:“我也想不出其中道理。用刀刺你

    的,难道不是他自己么?这人诡计多端,心思难测。”忽听得门外一人高吟道:“纵横自在

    无拘束,心不贪荣身不辱!……咦,穆姑娘,怎么你在这里?”说话的却是长春子丘处机。

    穆念慈还未答话,杨康刚好从店中出来,见是师父,心中怦怦乱跳,此时狭路相逢,无处可

    避,只得跪下磕头。丘处机身旁还站着数人,却是丹阳子马钰、玉阳子王处一、清净散人孙

    不二,以及丘处机的弟子尹志平。

    上一日尹志平被黄药师打落半口牙齿,忙去临安城禀告师父。丘处机又惊又怒,立时就

    要去会黄药师。马钰却力主持重。丘处机道:“黄老邪昔年与先师齐名,咱七兄弟中只王师

    弟在华山绝顶见过他一面。小弟对他是久仰的了,早想见见,又不是去跟他厮打,大师哥何

    必拦阻?”马钰道:“素闻黄药师性子古怪,你又是霹雳火爆的脾气,见了面多半没有好

    事。他饶了志平性命,总算是手下留情啦。”丘处机坚执要去,马钰拗不过他,恰好全真七

    子此时都在临安附近,于是传出信去,一起约齐了,次日同赴牛家村来。全真七子齐到,自

    然是声势雄大,但他们深知黄药师十分了得,是友是敌又不分明,丝毫不敢轻忽,由马钰、

    丘处机、王处一、孙不二、尹志平五人先行进村。谭处端、刘处玄、郝大通三人在村外接

    应。哪知黄药师没见到,却见了穆念慈和杨康。丘处机见杨康磕头,只哼了一声,也不理

    会。尹志平道:“师父,那桃花岛主就在这家小店之中欺侮弟子。”他本来叫黄药师为黄老

    邪,被马钰呵责过几句,只得改口。丘处机向内朗声说道:“全真门下弟子马钰等拜见桃花

    岛黄岛主。”杨康道:“里面没人。”丘处机顿足道:“可惜,可惜见他不着!”转头问杨

    康道:“你在这里干甚么?”杨康见了师父师叔,早已吓得心神不定,一时说不出话来。华

    筝已向马钰凝望了半晌,这时奔上前来,叫道:“啊,你是那位给我捉白雕儿的、头发梳成

    三个髻儿的伯伯,你瞧,那对小雕儿这么大啦。”纵声呼哨,白雕双双而下,分停在她左右

    两肩。马钰微微一笑,点头道:“你也来南方玩儿?”华筝哭道:“道长,郭靖安答给人害

    死啦,你给他报仇。”马钰吓了一跳,用汉语转述了。丘处机和王处一都大惊失色,忙问端

    的。华筝指着杨康道:“他亲眼所见,你们问他便是。”杨康见华筝与大师伯相识,怕他们

    说话一多,引起疑窦,要骗过几个蒙古蛮子是不费吹灰之力,对着师父与师伯师叔,可不能

    这般信口开河,于是向拖雷、华筝道:“你们在前面稍待片刻,我跟这几位道长说几句话,

    马上赶来。”拖雷听了军官的传译,点了点头,与众人离村北去。

    丘处机厉声道:“郭靖是谁害死的,快说!”杨康寻思:“郭靖明明是我刺死的,嫁祸

    于谁好呢?”心下一时盘算未定,忽然想起:“我且说个厉害人物,让师父去寻他,自行送

    了性命,那就永无后患。”于是恨恨的道:“那便是桃花岛黄岛主。”全真七子早知黄药师

    在追杀江南六怪,郭靖死于他手,原是理所当然,竟无丝毫疑心。丘处机便即破口大骂黄老

    邪横蛮毒辣,决计不能跟他干休。马钰和王处一心下伤感,黯然无言。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

    一阵哈哈大笑,跟着是如破钹相击般的铿铿数响,其后又是一人轻声呼叫,声音虽低,却仍

    是听得清清楚楚。三般声音在村外兜了个圈子,倏忽又各远去。马钰又惊又喜,道:“那笑

    声似是周师叔所发,他竟还在人间!”只听得村东三声齐啸,渐啸渐远。孙不二道:“三位

    师哥追下去啦。”王处一道:“听那破钹般的叫声和那低呼,那两人似乎是在追逐周师

    叔。”马钰心中隐然有忧,道:“那二人功夫不在周师叔之下,不知是何方高人?周师叔以

    一敌二,只怕……”说着缓缓摇头。全真四子侧耳听了半晌,声息全无,知道这些人早已奔

    出数里之外,再也追赶不上。孙不二道:“有谭师哥等三个赶去相助,周师叔便不怕落单

    了。”丘处机道:“就只怕他们追不上。周师叔若知咱们在此,跑进村来那就好啦。”黄蓉

    听他们胡乱猜测,心中暗自好笑:“我爹爹和老毒物只是和老顽童比赛脚力,又不是打架。

    若真打架,你们这几个臭牛鼻子上去相帮,又岂是我爹爹和老毒物的对手?”她适才听丘处

    机大骂自己爹爹,自是极不乐意,至于杨康诬陷她爹爹杀了郭靖,反正郭靖好端端的便在身

    边,她倒并不在乎。马钰摆了摆手,众人进店堂坐定。丘处机道:“喂,现下你是叫完颜康

    呢,还是叫杨康哪?”杨康见到师父一双眼精光闪烁,盯住了自己,神色严峻,心知只要一

    个应对不善,立有性命之忧,忙道:“若不是师父和马师伯、王师叔的指点,弟子今日尚自

    蒙在鼓里,认贼作父。现下弟子自然姓杨啦。昨晚弟子刚与穆世妹安葬了先父先母。”

    丘处机听他如此说,心中甚喜,点了点头,脸色大为和缓。王处一本怪他和穆念慈比武

    后不肯应承亲事,此对见二人同在一起,料来好事必谐,也消了先前恼怒之心。杨康取出刺

    杀欧阳克的半截枪头,说道:“这是先父的遗物,弟子一直放在身边。”丘处机接了过来,

    反复抚挲,大是伤怀,叹了几口气,说道:“十九年前,我在此处与你父及你郭伯父相交,

    忽忽十余年,两位故人都已归于黄土。他二人之死,实是为我所累。我无力救得你父母性

    命,尤为终生恨事。”

    郭靖在隔室听他怀念自己父亲,心中难过:“丘道长尚得与我父论交,我却是连父亲之

    面也不得一见。杨兄弟能和他爹爹相会,可又胜于我了。”

    丘处机又问黄药师如何杀死郭靖,杨康信口胡诌一番。马丘王三人句郭靖有旧,均各叹

    息不止。谈论了一会,杨康急着要会见拖雷、华筝,颇有点心神不宁。

    王处一望望他,又望望穆念慈,道:“你俩已成了亲么?”杨康道:“还没有。”王处

    一道:“还是早日成了亲罢。丘师哥,你今日替他们作主,办了这事如何?”黄蓉与郭靖对

    望了一眼,均想:“岂难道今日又要旁观一场洞房花烛?”黄蓉又想:“穆姊姊性子暴躁,

    跟那位程大小姐大不相同,她洞房花烛之前,说不定还得跟那姓杨的小子来一场比武招亲,

    打上一架,那倒也热闹好看。”只听杨康喜道:“全凭师尊作主。”穆念慈却朗声道:“须

    得先依我一件事,否则决不依从。”丘处机听了,微微一笑,道:“好,是甚么事,姑娘你

    说。”穆念慈道:“我义父是完颜洪烈那奸贼害死的。他须得报了杀父之仇,我方能与他成

    亲。”丘处机击掌叫道:“瞧啊,穆姑娘的话真是说到了老道心坎中去。康儿,你说是不

    是?”杨康大感踌躇,正自思索如何回答,忽听门外一个嘶哑的嗓子粗声唱着“莲花落”的

    调子,又有一个尖细的嗓子夹着叫道:“老爷太太行行好,赏赐乞儿一文钱。”穆念慈听声

    音有些耳熟,转过头来,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乞丐,一个肥胖,一个矮瘦,那胖大的总有矮小

    的三个那么大。这两人身材特异,虽然相隔多年,穆念慈仍记得是自己十三岁那年给他们包

    扎过伤口的两丐,洪七公喜她心好,因此传过她三天武艺。她要待上前招呼,但两丐进门之

    后,目光不离杨康手中的竹棒,互相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走到杨康跟前,双手交胸,

    躬身行礼。

    马钰等见了两丐的步履身法,就知武功不弱,又见每人背上部负着八只麻袋,知这二人

    是丐帮中的八袋弟子,班辈甚高,但他们对杨康如此恭敬,却是大为不解。那瘦丐道:“听

    弟兄们说,有人在临安城内见到帮主的法杖,我们四下探访,幸喜在此得见,却不知帮主现

    下在何处乞讨?”杨康虽然拿棒在手,但对竹棒来历却全然不晓,听了瘦丐的话,不知如何

    回答,只是随口“嗯”了几声。丐帮中规矩,见了打狗棒如见帮主本人,二丐见杨康不加理

    睬,神色更是恭谨。那胖丐道:“岳州之会,时日已甚紧迫,东路简长老已于七日前动身西

    去。”杨康越来越是胡涂,又哼了一声。那瘦丐道:“弟子为了寻访帮主法杖,耽搁了时

    日,现下立即就要赶路。尊驾如也今日上道,就由弟子们沿途陪伴服侍好了。”杨康心中暗

    暗称奇,他本想尽早离开师父,也不管二丐说些什么,既有此机会,便向马钰、丘处机等拜

    倒,说道:“弟子身有要事,不能随侍师尊,伏乞恕罪。”马钰等皆以为他与丐帮必有重大

    关连,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会,帮主洪七公是与先师王真人齐名的高人,自是不能拦阻。当

    着二丐之面,不便细问,即与胖瘦二丐以江湖上仪节相见。二丐对全真七子本就仰慕,知他

    们是杨康师执,更是谦抑,口口声声自称晚辈。

    穆念慈提及往事,二丐神态更是大为亲热。她与丐帮本有渊源,便邀她同赴岳州之会。

    穆念慈深愿与杨康同行,当下点头答允。四人与马钰等行礼道别,出门而去。丘处机本来对

    杨康十分恼怒,立即要废了他的武功,只是念着杨铁心的故人之情,终究下不了手。这时一

    来见他与穆念慈神情亲密,“比武招亲”那件轻薄无行之事已变成了好事;二来他得悉自己

    身世后,舍弃富贵,复姓为杨,也不枉自己一番教导的心血;三来他大得丐帮高辈弟子敬

    重,全真教面上有光,满腔怒火登时化为欢喜,手捻长须,望着杨穆二人的背影微笑。当晚

    马钰等就在店堂中宿歇,等候谭处端等三人回来。可是第二天整日之中全无音讯,四人都是

    心下焦急,直到午夜,方听得村外一声长啸。孙不二道:“郝师哥回来啦!”马钰低啸一

    声,过不多时,门口人影闪动,郝大通飘然进来。黄蓉未曾见过此人,凑眼往小孔中张望。

    这日正是七月初五,一弯新月,恰在窗间窥人,月光下见这道人肥胖高大,状貌似是个官宦

    模样,道袍的双袖都去了半截,至肘而止,与马钰等人所服的都不相同。原来郝大通出家前

    是山东宁海州的首富,精研易理,以卖卜自遣,后来在烟霞洞拜王重阳为师。当时王重阳脱

    上身上衣服,撕下两袖,赐给他穿,说道:“勿患无袖,汝当自成。”“袖”与“授”音

    同,意思是说,师授心法多少,尚在其次,成道与否,当在自悟。他感念师恩,自后所穿道

    袍都无袖子。丘处机最是性急,问道:“周师叔怎样啦?他是跟人闹着玩呢,还是当真动

    手?”郝大通摇头道:“说来惭愧,小弟功夫浅薄,只追得七八里就不见了周师叔他们的影

    踪。谭师哥与刘师哥在小弟之前。小弟无能,接连找了一日一夜,全无端倪。”马钰点头

    道:“郝师弟辛苦啦,坐下歇歇。”郝大通盘膝坐下,运气在周身大穴行了一转,又道:

    “小弟回来时在周王庙遇到了六个人,瞧模样正是丘师哥所说的江南六怪。小弟便即上前攀

    谈,果真不错。”丘处机喜道:“六怪好大胆子,竟上桃花岛去啦。难怪咱们找不着。”郝

    大通道:“六怪中为首的柯镇恶柯大侠言道,他们曾与黄药师有约,是以赴桃花岛践约,哪

    知黄药师却不在岛上。他们听小弟言道丘师兄等在此,说道稍后当即过来拜访。”郭靖听说

    六位师父无恙,心中喜慰不胜,到这时他练功已五日五夜,身上伤势已好了一大半。

    第六日午夜申牌时分,村东啸声响起。丘处机道:“刘师弟回来了。”待得片刻,只见

    刘处玄陪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头走进店来,那老头身披黄葛短衫,足穿麻鞋,手里挥着一柄

    大蒲扇,边笑边谈的进店,见到全真五子只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毫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只听

    刘处玄道:“这位是铁掌水上飘裘老前辈,咱们今日有幸拜见,真是缘法。”

    黄蓉听了,险些笑出声来,用手肘在郭靖身上轻轻一撞。郭靖也觉好笑。两人都想:

    “且看这老家伙又如何骗人。”马钰、丘处机等都久闻裘千仞的大名,登时肃然起敬,言语

    中对他十分恭谨。裘千仞却信口胡吹。说到后来,丘处机问起是否曾见到他们师叔周伯通。

    裘千仞道:“老顽童么?他早给黄药师杀了。”众人大吃一惊。刘处玄道:“不会罢?晚辈

    前日还见到周师叔,只是他奔跑十分迅速,没追赶得上。”裘千仞一呆,笑而不答,心中盘

    算如何圆谎。丘处机抢着问道:“刘师弟,你可瞧见追赶师叔的那二人是何等样人?”刘处

    玄道:“一个穿白袍,另一个穿青布长袍。他们奔得好快,我只隐约瞧见那穿青袍的面容十

    分古怪,像是一具僵尸。”裘千仞在归云庄上见过黄药师,立即接口道:“是啊,杀死老顽

    童的,就是这个穿青布长袍的黄药师了。别人又哪有这等本事?我要上前劝阻,可惜已迟了

    一步。唉,老顽童可死得真惨!”铁掌水上飘裘千仞在武林中名声甚响,乃是大有身分的前

    辈高人,全真六子哪想到他是信口开河,一霎时人人悲愤异常。丘处机把店中板桌拍成震天

    价响,自又把黄药师骂了个狗血淋头。黄蓉在隔室听得恼怒异常,她倒不怪裘千仞造谣,只

    怪丘处机不该这般骂她爹爹。

    刘处玄道:“谭师哥脚程比我快,或能得见师叔被害的情景。”孙不二道:“谭师哥到

    这时还不回来,别要也遭了老贼……”说到这里,容色凄惨,住口不语了。丘处机拔剑而

    起,叫道:“咱们快去救人报仇!”

    裘千仞怕他们赶去遇上周伯通,忙道:“黄药师知道你们聚在此处,眼下就会找来。这

    黄老邪奸恶之极,今日老夫实是容他不得,我这就找他去,你们在这里候我好音便是。”众

    人尊他是前辈,不便违拗他的言语,又怕在路上与黄药师错过,确不如在这里以逸待劳,等

    候敌人,当下一齐躬身道谢,送出门去。裘千仞跨出门槛,回身左手一挥,道:“不必远

    送。那黄老邪功夫虽然厉害,我却有制他之术。你们瞧!”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利

    剑,剑头对准自己小腹,“嘿”的一声,直刺进去。众人齐声惊呼,只见三尺来长的刃锋已

    有大半没入腹中。裘千仞笑道:“天下任何利器,都伤我不得,各位不须惊慌。我此去若与

    他错过了,黄老邪找到此间,各位不必与他动手,以免损折,等我回来制他。”

    丘处机道:“师叔之仇,做弟子的不能不报。”裘千仞叹了口气,道:“那也好,这是

    劫数使然。你们要报此仇,有一件事须得牢牢记住。”马钰道:“请袭老前辈指点。”裘千

    仞脸色郑重,道:“一见黄老邪,你们立即合力杀上,不可与他交谈片言只字,否则此仇永

    远难报,要紧要紧!”说罢转身而去,那柄利剑仍然留在腹中。众人相顾骇然,马钰等六人

    个个见多识广,但利剑入腹居然行若无事,实是闻所未闻,心想此人的功夫实已到了深不可

    测之境。却哪里知道这又是裘千仞的一个骗人伎俩:他那柄剑共分三截,剑尖上微一受力,

    第一二截立即依次缩进第三截之内,剑尖嵌入腰带夹缝,旁人远远瞧来,都道刃锋的大半刺

    入身体。他受完颜洪烈之聘,煽动江南豪杰相互火併,以利金人南下,是以一遇机会,立即

    传播谣诼。这一日中全真六子坐立不宁,茶饭无心,直守到初七午夜,只听村北隐隐有人呼

    啸,一前一后,倏忽间到了店外。马钰等六人原本盘膝坐在稻草上吐纳练气,尹志平功力较

    低,已自睡了,听了啸声,一齐跃起。马钰道:“敌人追逐谭师弟而来。各位师弟,小心在

    意了。”

    这一晚是郭靖练功疗伤的最后一夜,这七日七夜之中,他不但已将内伤逐步解去,外伤

    创口起始愈口,而且与黄蓉两人的内功也已有了进益。这最后几个时辰正是他功行圆满的重

    大关键。黄蓉听到马钰的话,大为担忧:“来的若是爹爹,全真七子势必与他动手,我又不

    能出去言明真相,只怕七子都要伤在爹爹手里,七子死活原不关我事,只是靖哥哥与马道长

    等大有渊源,以他性子,实难袖手不救。他若挺身而出,不但全功尽弃,性命也自难保。”

    忙在郭靖耳边悄声道:“靖哥哥,你务必答应我,不论有何重大事端,千万不可出去。”郭

    靖刚点了点头,啸声已来到门外。

    丘处机叫道:“谭师哥,布天罡北斗!”郭靖听到“天罡北斗”四字,心中一凛,暗

    想:“九阴真经中好多次提到北斗**,说是修习上乘功夫的根基法门,经中所载的北斗大

    法微妙深奥,难以明白,不知马道长他们的‘天罡北斗’是否与此有关,倒要见识见识。”

    忙凑眼到小孔上张望。他眼睛刚凑上小孔,只听得砰的一声,大门震开,一个道人飞身抢

    入。但见他道袍扬起,左脚已跨进门槛,忽尔一个踉跄,又倒退出门,原来敌人已赶到身

    后,动手袭击。丘处机与王处一同时飞身抢出,站在门口,袍袖扬处,双掌齐出。蓬的一

    响,与门外敌人掌力相接,丘王二人退了两步,敌人也倒退两步,谭处端已乘这空隙窜进门

    来。月光下只见他头发散乱,脸上粗粗的两道血痕,右手的长剑只剩下了半截,模样甚是狼

    狈。谭处端进门后一言不发,立即盘膝坐下,马钰等六人也均坐定。只听得门外黑暗中一个

    女人声音阴森森的叫道:“谭老道,老娘若不是瞧在你师兄马钰份上,在道上早送了你性

    命。你把老娘引到这里来干么?刚才出掌救人的是谁,说给梅超风听听。”静夜之中,听着

    她这枭鸣般的声音,虽当盛暑,众人背上也都不禁微微感到一阵寒意。她说话一停,便即寂

    静无声,门外虫声唧唧,清晰可闻。过了片刻,只听得格格格一阵响,郭靖知道发自梅超风

    的全身关节,她片刻间就要冲进来动手。又过一会,却听一人缓缓吟道:“一住行窝几十

    年。”郭靖听得出是马钰的声音,语调甚是平和冲淡。谭处端接着吟道:“蓬头长日走如

    颠。”声音却甚粗豪。郭靖细看这位全真七子的二师兄,见他脸上筋肉虬结,浓眉大眼,身

    形魁梧。原来谭处端出家前是山东的铁匠,归全真教后道号长真子。第三个道人身形瘦小,

    面目宛似猿猴,却是长生子刘处玄,只听他吟道:“海棠亭下重阳子。”他身材虽小,声音

    却甚洪亮。长春子丘处机接口道:“莲叶舟中太乙仙。”玉阳子王处一吟道:“无物可离虚

    壳外。”广宁子郝大通吟道:“有人能悟未生前。”清净散人孙不二吟道:“出门一笑无拘

    碍。”马钰收句道:“云在西湖月在天!”

    梅超风听这七人吟诗之声,个个中气充沛,内力深厚,暗暗心惊:“难道全真七子又聚

    会于此?不,除了马钰,余人声音都截然不对。”她在蒙古大漠的悬崖绝顶曾听过马钰与江

    南六怪冒充全真七子的说话之声。她眼睛虽瞎,耳音却极灵敏,记心又好,声音一入耳中,

    历久不忘。她不知当日却是马钰故布疑阵,当下朗声说道:“马道长,别来无恙啊!”那日

    马钰对她颇留情面,梅超风虽然为人狠毒,却也知道好歹。谭处端追赶周伯通不及,归途中

    见到梅超风以活人练功,他侠义心肠,上前除害,哪知却非她敌手。幸好梅超风认出他是全

    真派的道人,顾念马钰之情,只将他打伤,却未下杀招,一路追赶至此。马钰道:“托福托

    福!桃花岛与全真派无怨无仇啊,尊师就快到了罢?”梅超风一怔,问道:“你们找我师父

    作甚?”丘处机叫道:“好妖妇,快叫你师父来见识见识全真七子的手段。”梅超风大怒,

    叫道:“你是谁?”丘处机道:“丘处机!你这妖妇听见过么?”

    梅超风大声怪叫,飞身跃起,认准了丘处机发声之处,左掌护身,右抓迎头扑下。郭靖

    知道梅超风这一扑凌厉狠辣,委实难当,丘处机武功虽高,却也不能硬接硬架,哪知他仍是

    盘膝坐在地下,既不抵挡,又不闪避。郭靖暗叫:“不妙!丘道长怎能恁地托大?”眼见梅

    超风这一下便要抓到丘处机顶心,突然左右两股掌风扑到,却是刘处玄与王处一同时发掌。

    梅超风右抓继续发劲,左掌横挥,要挡住刘、王二人掌力。岂知这二人掌力同流,一阴一

    阳,相辅相成,力道竟是大得出奇,远非两人内力相加之可比。梅超风在空中受这大力激

    荡,登时向上弹起,右手急忙变抓为掌,力挥之下,身子向后翻出,落在门槛之上,不禁大

    惊失色,心想这两人功夫如此高深,决非全真七子之辈,叫道:“是洪七公、段皇爷在此

    么?”丘处机笑道:“咱们只是全真七子,有甚么洪七公、段皇爷了?”梅超风大惑不解:

    “谭老道非我之敌,怎么他师兄弟中却有这等高手?难道同门兄弟之间,高低强弱竟会这么

    悬殊?”郭靖在隔室旁观,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心想刘、王二人功力再高,最多也是与梅超

    风在伯仲之间,虽然二人合力,也决不能轻轻一挥就将她弹了出去。这等功夫,只有出诸周

    伯通、洪七公、黄药师、欧阳锋等人方始不奇,全真七子哪有如此本领?梅超风性子强悍之

    极,除了师父之外,不知世上有可畏之人,越是受挫,越要蛮干。那日在蒙古悬崖之上,马

    钰言语谦和,以礼相待,她便即知难而退。但今日丘处机信了裘千仞之言,只道周伯通当真

    已为黄药师所害,再加上杀害郭靖的仇恨,对桃花岛一派恨之入骨,口中连称“妖妇”,梅

    超风明知不敌,却也决计不肯就此罢休,微一沉吟,便探手腰间,解下了毒龙鞭,叫道:

    “马道长,今日要得罪了。”马钰道:“好说!”梅超风道:“我要用兵刃啦,你们也亮刀

    剑罢!”王处一道:“我们是七个,你只一个人,又加眼睛不能见物,全真七子再不肖,也

    不能跟你动兵器。我们坐着不动,你进招罢!”梅超风冷冷的道:“你们坐着不动,便想抵

    挡我的银鞭?”丘处机骂道:“好妖妇,今夜是你毕命之期,还多说甚么?”梅超风哼了一

    声,右手挥处,那生满倒钩的长鞭如一条大蟒般缓缓游了过来,鞭头直指孙不二。

    黄蓉听隔室双方斗口,心想梅超风的毒龙鞭何等厉害,全真七子竟敢端坐不动,空手抵

    挡,倒要瞧瞧用的是怎等样手段,拉了郭靖一把,叫他将小孔让给她瞧。她见到全真七子在

    店堂中所坐的方位,心中一楞:“这是北斗星座之形啊!嗯,不错,丘道长适才正是说要布

    天罡北斗。”黄药师精通天文历算之学,黄蓉幼时夏夜乘凉,就常由父亲抱在膝上指讲天上

    星宿,是以识得七个道人的阵形。

    全真七子马钰位当天枢,谭处端位当天璇,刘处玄位当天玑,丘处机位当天权,四人组

    成斗魁;王处一位当玉衡,郝大通位当开阳,孙不二位当摇光,三人组成斗柄。北斗七星中

    以天权光度最暗,却是居魁柄相接之处,最是冲要,因此由七子中武功最强的丘处机承当,

    斗柄中以玉衡为主,由武功次强的王处一承当。只见梅超风的毒龙鞭打向孙不二胸口,去势

    虽慢,可是极为狠辣,那道姑却仍是巍然不动。黄蓉顺着鞭梢望去,只见她道袍上绘着一个

    骷髅,心中暗暗称奇:“全真教号称是玄门正宗,怎么她的服饰倒与梅师姊是一路?”她不

    知当年王重阳点化孙不二之时,曾绘了一幅骷髅之图赐她,意思说人寿短促,倏息而逝,化

    为骷髅,须当修真而慕大道。孙不二纪念先师,将这图形绣在道袍之上。

    银鞭来得虽慢,却带着嗤嗤风响,眼见鞭梢再进数寸就要触到她道袍上髅髅的图形,忽

    然之间银鞭猛地回窜,就如一条蟒蛇头上被人砍了一刀,箭也似的笔直向梅超风反冲过去。

    这一下来势奇快,梅超风只感手上微微震动,立即劲风扑面,疾忙低头,银鞭已擦发而过,

    心中叫声:“好险!”回鞭横扫。这一招鞭身盘打马钰和丘处机,二人仍是端坐不动,谭处

    端和王处一却出掌将银鞭挡了开去。

    数招既过,黄蓉已看得清楚,全真七子迎敌时只出一掌,另一掌却搭在身旁之人肩上。

    她略加思索,已知其中奥妙:“原来这与我帮靖哥哥疗伤的道理一样。他们七人之力合而为

    一,梅师姊哪能抵挡?”原来天罡北斗阵是全真教中最上乘的玄门功夫,王重阳当年曾为此

    阵花过无数心血。小则以之联手搏击,化而为大,可用于战阵。敌人来攻时,正面首当其冲

    者不用出力招架,却由身旁道侣侧击反攻,犹如一人身兼数人武功,确是威不可当。

    再拆数招,梅超风愈来愈是惊慌,觉到敌人已不再将鞭子激回荡开,只是因势带引,将

    银鞭牵入敌阵,鞭子虽可舞动,但挥出去的圈子渐缩渐小。又过片刻,数丈长的银鞭已有半

    条被敌阵裹住,再也缩不回来。若是此时弃鞭反跃,尚可脱身,但她在这条长鞭上曾用了无

    数苦功,被人安坐于地空手夺去,岂肯甘心?她犹豫不决虽只瞬息之间,但时机稍纵即逝,

    那天罡北斗之阵既经发动,若非当“天权”之位的人收阵,则七人出手一招快似一招,待得

    梅超风知道再拚下去必无幸理,无可柰何下咬牙放脱鞭柄,为时已然不及。刘处玄掌力带

    动,拍的一声巨响,长鞭飞出打在墙上,只震得屋顶摇动,瓦片相击作声,屋顶上灰尘簌簌

    而下。梅超风足下摇晃,被这一带之力引得站立不定,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虽只跨了两尺,却是成败的关键。她若早了片刻弃鞭,就可不向前跨这一步而向

    后踏出,立即转身出门,七子未必会追,就算要追也未必追她得上,现下却向前迈了一步,

    心知不妙,左右双掌齐挥,刚好与孙不二、王处一二人的掌力相遇,略加支撑,马钰与郝大

    通的掌力又从后拍到。她明知再向前行危险更大,但形格势禁,只得左足踏上半步,大喝一

    声,右足飞起,霎时之间先后分踢马钰与郝大通手腕。丘处机、刘处玄同声喝彩:“好功

    夫!”也是一先一后的出掌解救。梅超风右足未落,左足又起,虽闪开了丘刘二人掌力,但

    右足落下时又踏上了一步。这一来已深陷天罡北斗阵中,除非将七子之中打倒一人,否则决

    然无法脱出。黄蓉看得暗暗心惊,昏黄月光下只见梅超风长发飞舞,纵跃来去,掌打足踢,

    举手投足均夹隐隐风声,直如虎跃豹翻一般。全真七子却是以静制动,盘膝而坐,击首则尾

    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牢牢的将她困在阵中。梅超风连使“九阴白骨爪”和

    “催心掌”功夫,要想冲出重围,但总是给七子掌力逼回,只急得她哇哇怪叫。此时七子要

    伤她性命,原只举手之劳,但始终不下杀手。

    黄蓉看了半晌,便即醒悟:“啊,是了,他们是借梅师姊来摆阵练功。似她这般武功高

    强的对手,哪能轻易遇上,定是要累得她筋疲力尽而死,方肯罢休。”可是她这番猜测,却

    只对了一半,借梅超风练功确是不错,但道家不轻易杀生,倒无伤她性命之意。黄蓉对梅超

    风虽无好感,然见七子对她如此困辱,心中却甚不忿,看了一会不愿再看,把小孔让给郭

    靖。但听得隔室掌风一时紧一时缓,兀自酣斗。郭靖初看时甚感迷惘,见七子参差不齐的坐

    在地下与梅超风相斗,大是不解。黄蓉在他耳边道:“他们是按着北斗星座的方位坐的,七

    个人内力相连,瞧出来了么?”郭靖得这一言提醒,下半部《九阴真经》中许多言语,一句

    句在心中流过,原本不知其意的辞句,这时看了七子出掌布阵之法,竟不喻自明的豁然而

    悟。他越看越喜,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黄蓉大惊,急忙挽住。郭靖一凛,随即坐下,又凑

    眼到小孔之上,此时他对天罡北斗阵的要旨已大致明白,虽然不知如何使用,但七子每一招

    每一式使将出来,都等如是在教导他《九阴真经》中体用之间的诀窍。那《九阴真经》是一

    位前辈高人读尽古来道藏而悟得,王重阳创这阵法时未曾见到真经,然道家武学同出一源,

    根本要旨原无差异,是以阵中的生克变化却也脱不了真经的包罗。当日郭靖在桃花岛上旁观

    洪七公与欧阳锋相斗固是大有进益,毕竟他心思迟钝,北丐与西毒二人的武功又皆非真经一

    路,是以领悟有限,此时见七子行功布阵,以道家武功印证真经中的道家武学,处处若合符

    节,这才是真正的一大进益。

    眼见梅超风支撑为难,七子渐渐减弱掌力,忽听得门口有人说道:“药兄,你先出手

    呢,还是让兄弟先试试?”

    郭靖一惊,这正是欧阳锋的声音,却不知他何时进来。七子闻声也齐感惊讶,向门口望

    去,只见门边两人一人青衫一人白衣,并肩而立,正是那晚追赶周伯通的二人。全真七子齐

    声低啸,停手罢斗,站了起来。

    黄药师道:“好哇,七个杂毛合力对付我的徒儿啦。锋兄,我教训教训他们,你说是不

    是欺侮小辈?”欧阳锋笑道:“他们不敬你在先,你不显点功夫,谅这些小辈也不知道桃花

    岛主的手段。”王处一当年曾在华山绝顶见过东邪、西毒二人,正要向前见礼,黄药师身形

    微晃,反手就是一掌。王处一欲待格挡,哪里来得及,拍的一声,脸颊上已吃了一记,一个

    踉跄,险险跌倒。丘处机大惊,叫道:“快回原位!”但听得拍拍拍拍四声响过,谭、刘、

    郝、孙四人脸上都吃了一掌。丘处机见眼前青光闪动,迎面一掌劈来,掌影好不飘忽,不知

    向何处挡架才是,情急中袍袖急振,向黄药师胸口横挥出去。丘处机武功为七子之首,这一

    拂实是非同小可。黄药师过于轻敌,竟被他袍袖拂中,胸口一疼,急忙运气护住,左手翻

    上,已抓住袍袖,跟着右手直取丘处机双目。丘处机奋力回挣,袍袖断裂,同时马钰与王处

    一双掌齐到。黄药师身形灵动之极,对丘处机一击不中,早已闪到郝大通身后,抬起左腿,

    砰的一声,踢了他个筋斗。

    此时郭靖已将小孔让给黄蓉,她见爹爹大展神威,心中喜乐之极,若不是顾念郭靖之伤

    尚差一两个时辰,早就鼓掌叫起好来。欧阳锋哈哈大笑,叫道:“王重阳收的好一批脓包徒

    弟!”

    丘处机学艺以来,从未遭过如此大败,连叫:“齐占原位。”但黄药师东闪西晃,片刻

    之间连下七八招杀手,各人抵挡不遑,哪里还布得成阵势?只听格格两声,马钰与谭处端腰

    里长剑已被他拔去折断,抛在地下。丘处机、王处一双剑齐出,连绵而上。这全真剑法变化

    精微,双剑连势,威力极盛,黄药师倒也不敢轻忽,凝神接了数招。马钰乘这空隙,站定

    “天枢”之位挥掌发招,接着谭刘诸人也各占定方位。这天罡北斗之阵一布成,情势立变,

    “天权”“玉衡”正面御敌,两旁“天玑”“开阳”发掌侧击,后面“摇光”与“天璇”也

    转了上来。黄药师呼呼呼呼四招,荡开四人掌力,笑道:“锋兄,王重阳居然还留下了这一

    手!”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手上与各人掌力相接,已知情势大不相同,这七人每一招发

    来都具极大劲力,远非适才七人各自为战时之可比,当下展开“落英神剑掌法”,在阵中滴

    滴溜溜的乱转,身形灵动,掌影翻飞。黄蓉心道:“爹爹教我这落英神剑掌法时,我只道五

    虚一实,七虚一实,虚招只求诱敌扰敌,岂知临阵之际,这五虚七虚也均可变为实招。”

    这一番酣斗,比之七子合战梅超风又自不同,不但黄蓉看得喘不过气来,连欧阳锋如此

    武功,也自心惊。梅超风在旁听着激斗的风声,又是欢喜,又是惶愧。

    忽听“啊”的一声,接着砰的一响,原来尹志平看着八人相斗,渐渐头昏目眩,天旋地

    转,不知有多少个黄药师在奔驰来去,眼前一黑,仰天摔倒,竟自晕了过去。全真七子牢牢

    占定方位,奋力抵挡,知道只消一人微有疏神,七子今日无一能保性命,全真派就此覆灭。

    黄药师心中却也是暗暗叫苦,刚才一上来若是立下杀招,随手便杀了对方一二人,天罡北斗

    阵再也布不成功,只因先前手下留情,此时却求胜不得,欲罢不能。双方都是骑虎难下,不

    得各出全力周旋。黄药师在大半个时辰之中连变十三般奇门武功,始终只能打成平手,直斗

    到晨鸡齐唱,阳光入屋,八人兀自未分胜负。此时郭靖七昼夜功行已满,隔室虽然打得天翻

    地覆,他却心静神闲,闭目内视,将体内一团热烘烘的内息运至尾闾,然后从尾闾升至肾

    关,从夹脊、双关升至天柱、玉枕,最后升到了顶心的泥丸宫,稍停片刻,舌抵上颚,内息

    从正面下降,自神庭下降鹊桥、重楼,再落至黄庭、气穴,缓缓降至丹田。黄蓉见他脸色红

    润,神光灿然,心中甚喜,再凑眼到小孔中瞧时,不觉吃了一惊。只见父亲缓步而行,脚下

    踏着八卦方位,一掌掌的慢慢发出。她知这是爹爹轻易决不肯用的最上乘武功,到了此时已

    是胜负即判、生死立决的关头。全真七子也是全力施为,互相吆喝招呼,七人头上冒出腾腾

    热气,身上道袍尽被大汗浸透,迥非合战梅超风时那么安闲。欧阳锋袖手旁观,眼见七子的

    天罡北斗阵极为了得,只盼黄药师耗动真气,身受重伤,那么二次华山论剑时就少了一个强

    敌,哪知黄药师武功层出不穷,七子虽然不致落败,但要取胜却也着实不易,心想:“黄老

    邪当真了得!”但见双方招数越来越慢,情势越是险恶,不到一盏茶时分,这场恶战就要终

    结。只见黄药师向孙不二、谭处端分发两掌,孙谭二人举手招架,刘处玄、马钰发招相助,

    欧阳锋长啸一声,叫道:“药兄,我来助你。”蹲下身子,猛地向谭处端身后双掌推出。谭

    处端正自全力与黄药师拚斗,突觉身后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撞来,猛迅无伦,不但同门不

    及相救,自己也无法闪避,砰的一声,俯身跌倒。

    黄药师怒喝:“谁要你来插手?”见丘处机、王处一双剑齐到,拂袖挡开,右掌却与马

    钰、郝大通二人掌力抵上了。欧阳锋笑道:“那我就助他们!”双掌倏向黄药师背后推出。

    他下手攻击谭处端只用了三成力,现下这一推却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乘着黄药师力敌四

    子、分手不暇之际,一举就要将他毙于掌下。他已算定先将七子打死了一人,再行算计黄药

    师,那么天罡北斗阵已破,七子纵使翻脸寻仇,他也毫不畏惧。这一下毒招变起俄顷,黄药

    师功夫再高,也不能前挡四子,后敌西毒,暗叫:“我命休矣!”只得气凝后背,拚着身后

    重伤,硬接他蛤蟆功的这一击。欧阳锋这一推劲力极大,去势却慢,眼见狡计得逞,正自暗

    喜。忽然黑影晃动,一人从旁飞起,扑在黄药师的背上,大叫一声,代接了这一击。黄药师

    与马钰等同时收招,分别跃开,但见舍命护师的原来是梅超风。黄药师回过头来,冷笑道:

    “老毒物好毒,果然名不虚传!”欧阳锋这一击误中旁人,心中连叫:“可惜!”知道黄药

    师与全真六道联手,自己性命难保,哈哈一声长笑,飞步出门。马钰俯身抱起谭处端,触手

    大惊,但见他上身歪歪斜斜,脑袋旁垂。原来欧阳锋这一招将他前后肋骨和脊骨都打折了。

    马钰见师弟命在顷刻,不由得泪如雨下。丘处机仗剑追出,远远只听欧阳锋叫道:“黄老

    邪,我助你破了王重阳的阵法,又替你除去桃花岛的叛师孽徒,余下的六个杂毛你独自对付

    得了,咱们再见啦!”黄药师哼了一声,他知欧阳锋临去之际再施毒招,出言挑拨,把杀死

    谭处端的罪孽全放在他的身上,好叫全真派对他怀怨寻仇。他明知这是欧阳锋的离间毒计,

    却也不愿向全真诸子解释,慢慢扶起梅超风,见她喷得满地鲜血,眼见是不活的了。丘处机

    追出数十丈,欧阳锋已奔得不知去向。马钰怕他单身追敌又遭毒手,大叫:“丘师弟回

    来。”丘处机眼中如欲喷火,大踏步回来,戟指黄药师骂道:“我全真派跟你有何怨何仇?

    你这邪魔恶鬼,先害死我们周师叔,又害死我们谭师哥,所为何来?”黄药师一怔,道:

    “周伯通?是我害死他了?”丘处机道:“你还不认么?”

    黄药师与周伯通、欧阳锋三人比赛脚力,奔驰数百里,兀自难分上下,原本是要分出胜

    负方始罢手,岂知奔跑中间,周伯通忽地想起将洪七公一人留在深宫之中,他武功已失,若

    是被人发觉,立时有性命之忧,忙道:“老顽童有事,不比啦,不比啦!”他说不比就不

    比,黄药师和欧阳锋也真奈何他不得,只好由他。黄药师本待向他打探爱女消息,也是始终

    不得其便。谭处端等在后追赶,不久就见不到三人的影子,但黄药师等却看得他们清清楚

    楚。老顽童既然有事,东邪西毒二人就回牛家村来瞧个究竟,却生出这等事来。

    这时丘处机暴跳如雷、孙不二扶着谭处端的身子大哭,都要和黄药师拚个死活。黄药师

    眼见误会已成,只是冷笑不语。谭处端缓缓睁开眼来,低声道:“我要去了。”丘处机等忙

    围绕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只听谭处端吟道:“手握灵珠常奋笔,心开天籁不吹箫。”吟罢

    闭目而逝。

    全真六子低首祝告,祝毕,马钰抱起谭处端的尸体,丘处机、尹志平等跟在后面,头也

    不回的出门而去。此时丘处机、孙不二等均已想到谭处端既死,天罡北斗阵已破,再与黄药

    师动手,枉自再送了六人性命,此仇只有待日后再报了。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