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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章说到滇池钓叟门下,邱麟、李少陵两人身怀两件罕世奇珍,千年伺首乌、龙宫四珠,这两物都是常人百年难得一见之珍物,故尔引起黑道人物觊觎。邱李二人启程之初,就觉察到有人跟踪,两人不惜乔装迂回绕道,但始终摆不脱黑龙会眼线跟踪,一抵晋省羊家集小镇,就被黑龙会包闱,所幸,俞云凑巧也来在羊家集,邱李二人杀身之祸巧得而解救。

    黑龙会舵把子灵宫巨煞洪长青,发动黑龙会精华主力,千里追踪,费尽心机才在羊家集截着,不意为其他黑道宵小闻知,蜂涌而来,意在掠夺。灵宫巨煞洪长青险狡毒狠,所设下借到杀人,一石二鸟之计,又被逍遥羽士彭飞与通天鲸王冀识破,当时发生争执,火拚之势,一触即发。

    这时消遥羽士彭飞通天鲸王翼被灵宫巨煞洪长青数说得恼羞成怒,消遥羽土彭飞厉喝一声,举掌猛劈,挟着凌厉无俦的掌风,望那灵官巨煞洪长青撞去。灵官巨煞冷笑一声,探臂吐招,双掌一翻,只听得「篷」的一声大震,两人同时均被对方掌力震开两三步,两人估出对方造诣火候都相差无几,于是复一涌身形,各施平生绝艺,掌势如奔雷疾电,直打得雪飞土崩,天翻地覆。

    俞云用眼环顾了一下,瞥见黑龙会所布下的明桩好手,被矮方朔等三人来时,突其不意,用独门点穴手法定住,个个如泥槊木雕一般,睁眼怒立,一动不动,心中微微好笑,突然灵机一动,悄声与邱李二人说:「两位朋友,今晚幸而贼党形成火拚之局,我们不可再呆在这里,请二位缓缓退到马厩中,牵马向背后驰去,我随后就赶来,不然,等会匪党一涌而上,要想脱身那就难了。」

    两人一想也是,即向后面寸移,这时矮方朔等三人,见俞云及邱李两人对自己三人傲然不理,不由微微生气,心说:「难道我们帮错忙么?真是岂有此理。」于是他们三人一赌气,就故意离得俞云等三人远远的,互相不作理会。

    其实邱李二人是当事人,比什么人都紧张,哪有心情说这客套虚语,只有俞云是故作各种傲相,不然,等矮方朔三人缠上,就别想脱身了。那边逍遥羽土彭飞与灵官巨煞洪长青这─打上,就难分难解,他两人都是绿林极负盛名的怪杰,也都是看不惯对方颐指气使的骄傲狂态。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是故各以平生绝艺,一搏雌雄。慨叹多少古今英雄人物,均脱不了名利锁缚,到头来,还不是人亡财空。

    这时,通天鲸王翼见他们两人各不相让,心中一乐,暗道:「良机不再,我王翼何不乘时出手,劫夺奇珍;」想罢,暗中招呼同党,嗖、嗖晃出,刹时十多条身影,如旋风般飞扑俞云等人。

    月环既已隐入云层,大地又复一片昏暗,匪徒在雪地飞窜,在雪光映照中像似无数的幽灵出现,魅影重重,发出一声声凄厉长啸,令人听了不禁汗毛倒竖。哪知王翼等一窜近前,猛然发现俞云及邱李二人形踪已膏,就知大事不妙,连矮方朔等三人也不顾了,身子一侧,神鹰掠翅般,就往旁翻窜开。

    矮方朔荆方等见王翼等匪徒往自己这边扑来,三人早是凝神蓄势,等他们近前,好下煞手。突然见那群匪当离身旁不远,又自往旁窜走,不由一怔,反身回顾,顿时察觉那俞云三人业已失去踪影,是故匪党窜来自己这边又自撤离,但是他们惊讶俞云等是怎么走的,以自己三人耳目轻灵,五丈以内飞花落叶之声均逃不过,虽然朔风怒吼,俞云等距离不过两丈左右,自己三人总不会这样不济,竟毫无所觉,正是天人笑话,片刻之前还见他们,怎么┅┅?

    矮方朔不禁摇摇头,望着东方玉琨二人呲牙一乐,笑道:「娃儿,我们算是失了风啦,帮了人家的忙,人家不但不承情,反而夹紧屁股一溜眼跑了,我们还楞在这里干吗?喝西北风,还是瞧鬼打架,走吧。」正罡剑东方玉琨、黑摩勒姜宗耀相顾一笑,同着矮方朔转身退去,眨眼消失在黑夜茫茫中。

    可笑灵官巨煞洪长青,及消遥羽士彭飞两人打得火炽,须发怒张,每人都欲制对方死命,不容丝毫分心,是以竟未觉察到。灵官巨煞尚持着自己黑龙会黑桩监视对方,一有异动,自然有手下飞报,却哪里会料到矮方朔三人来时,把明暗桩全点住,这时还是消遥羽士随来的党徒发觉,不但对方人影没见着,连王翼等人都跑光了,急嚷道:「二位当家的,人都跑得没影了,你们还打个什么劲。」

    消遥羽土彭飞闻声首先惊觉,双掌交互劈出两股劲力,将灵官巨煞洪长青逼退一步,单足一点,身形顿晃出三丈远近,回面喝道:「姓洪的,我彭飞跟你还没了,你记着就是。」说完用手向同党一招,二十馀条黑影眨眼风驰电掣跑得无踪。

    灵官巨煞洪长青嘿嘿冷笑,只觉一股怒气夹着热血上涌,恨得举掌猛劈雪地,叭、叭,连声大响,溅得碎雪飞扬,胸头气愤一发泄,朔风吹在身上,头脑才慢慢冷静下来。环顾左右,只胜下七八人,其中一半都带得有伤,不由长叹一声,自知这回是栽到家了,人家能在自己明暗桩密布之下,从容离去,不用说人家自始就没有把黑龙会放在眼中,那中年书生方才露出一手,是平生仅见的武学高人,预料彭飞王翼等人追下,也一定落个灰头土脸,自己不如见机收手,尚可保存盛名,黯然思忖半晌,才无精打采地收拾残局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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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日初上,大地映起一片白的耀眼光华,朔风仍然是一阵一阵怒吼寒意比昨晚更甚,真可说是路人绝迹,鸟兽尽蛰。这对,雁门关至代县道上来了三骑人马,那马不是在奔驰,而是跳跃着,因为昨晚的雪,把地面添了三尺厚,照说雪面该结了冰,但那只是薄薄的一层,怎经得起一人一马的重压,前蹄拨出,后蹄又陷下去了,只是不停地跳跃,累得三骑马吐气如云,昂首长鸣。

    俞云执着一条长可七尺马鞭,在头上不住地打旋旋,有时也打出「叭」、「叭」的声响,虽然是─言不发,面上好像轻松已极,反之邱麒、李少陵二人却面色凝重,心情紧张得有若铅石,与昨晚在羊家集旅安客栈内有说有笑的神情,大不相同,不时回首探望着,看看贼党是不是会放过他们。

    俞云见了笑道:「二位大可不必担心,只管放心走去,这班不要脸的匪徒只要敢来,他们怎样来,我就照样地打发回去,说不上我还要护送二位到地头,二位大概是去太原吗。」他们三人从羊家集进得雁门关后,始终就未曾交谈一句,这时才打破了彼此的沉默。

    邱麒立即笑道:「夜来多承大侠相助,在下也不能说什么相谢之词,依在下猜测,大侠必是脱略形迹之人,若然,在下倘仍以俗礼相待,倒反见虚假了,但不知大侠名讳可否见告。」

    俞云哈哈人笑道:「我叫俞云,称我大侠有点当不起,尊驾既已知我是脱略惯了的人,千万请随便称呼。」说此顿了一顿,不禁又笑道:「二位也忒胆大了,怎可在羊家集谈笑无忌,轻易炫露异实,这样,岂不是自速其祸吗。」

    邱麒尴尬地笑答道:「这叫做事到临头,不得不尔,其实哪里有龙官四珠,千年何首乌倒是有的。」

    俞云不觉大奇道:「哪有这种怪事,江湖黑道人物,若不事先摸清底细,决不会下手,怎么内中还有什么蹊跷吗?」

    李少陵这时接口道:「只怪邱师兄醉后轻言贾祸,因为家师滇池钓叟,前三月与五台掌教元真子为了前怨,约在五台山下比斗。元真子虽被家师击伤肩胛,但家师也被元真子掌伤前胸,脏腑糜烂,非千年何首乌不能救治,幸得家师好友清宁寺方丈净尘大帅说他京城故旧、光绿寺卿陈光普家中,有两株千年成形何首乌,十年以前,净尘救过陈光普全家一场杀身大难,为此陈光普即要取一株千年成形何首乌相赠,净尘推谢说他方外之人,又年已八十馀了,未免糟蹋了灵药,他年若需要用之时,必着人来取。于是命愚兄弟两人持净尘方丈─串沉檀佛珠作信物,陈光普一见佛珠就取出何首乌相赠,正要离开京城时,不意遇上多年未见的武林好友,邀在东来顺欢宴,酒酣耳热之际,邱师兄出千年何首乌炫露,又说佛珠手串比之龙官四珠更为有用。不意邻座竟有黑龙会匪徒,大概是听错愚兄弟等还有龙官四珠,竞匆匆走去,等愚兄弟惊觉失言时,悔已不及了,故而一路连生事故,被我们乔装迁回逃时,不管我们说什么,匪党坚不信我们没有龙官四珠,其实龙官四珠倒是有的。不过现在大内珍藏库。」

    邱麒接口说道:「家师负伤后,经净尘大师灵药保住性命,但最多能够维持五个月不再恶化,过时虽有千年何首乌,也难痊愈厂,这件事从京中被匪党得知愚兄弟持有千年何首乌后,立时传遍了关中武林,是以归途宁舍捷径;绕道而行,哪知还脱不出匪党追踪。这种罕世灵药,练武人服了,即平增一甲子功力,不要说他们生心掠夺,即使正派人士也千方百计以求,说来也真怪在下太大意了,目前虽脱出黑龙会虎口,不过由此至太原,左有五台,右有云中山脉,难保不变生肘腋,是以忧虑。」

    俞云听说,才知这事大概,沉吟一会,慨然说道:「二位既虑途中会生变故,如见信俞某的话,不妨取山交与俞某,万一有事,我必亲自送到清禅寺令师处。」

    邱麒立时在怀中取出─具形如婴孩,有手有脚通体灰白的何首乌,递在俞云手中,笑道:「俞大侠在说笑话,在下哪有什么不见信的,只是太有劳俞大侠了,其实俞大侠想要这具伺首乌,还不是举手之劳。」

    俞云笑笑接过,看了看这儿千年何首乌,顾觉鼻端嗅进了一缕缕清香,使人神思一振,于是随手放进怀中,叹道:「这种稀世珍药,实在与人引诱太人了,目前俞某也为之怦怦心动。」既又面色一变严肃,郑重叮嘱二人道:「路上无论遇上什么人物,倘问起何首乌之事,只推说被黑龙会抢去,这办法迟早定会揭穿,但可延捱一时,等到真到太原,大师病愈,再说不迟。」

    邱李二人均伺意这办法,只觉俞云这个人物怪谲,深不可测。自己两人出道也有二十多年,怎么从未听说起有这个人物,但自前又不便详细问他出身来历,只得闷在心头。俞云叉紧接着说了一句:「前路倘有事故,最好我们装作互不相识。」

    这时身后起了─声声怒啸,三人忙回身一瞧,只见来路上十数条黑影在雪地中飞驰窜来,俞云不禁笑道:「天下竟有如此不怕死的,看来俞某非要成全他们不可,二位请暂作壁上观,容俞某出手。」邱李二人点点头,心里却忧愁万斛,好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危难重重;他们虽确知俞云功力,料他必然会将何首乌送到,但担心自己两人─离俞云,本身安危就难以预料。

    眨眨眼,十数匪徒已窜在近前,俞云哈哈大笑,手中马鞭抖腕─振,「刷」的声响,面前七尺处陡变弧形劲风钢墙,那追来的匪徒中,不幸有两人兜进弧形圈内,惨叫声中,两匪身形登时仰面栽倒,只见两匪右颊均被鞭梢划破三寸一条口子,深可及骨,鲜红血水不断的溢出,皮肉向外翻起,神情极为可怕,两匪此时已然疼得晕了过去。

    这一鞭出手,群匪登时被震慑住,通天鲸王冀,阴恻恻的一笑说;「阁下何人?王某又非向阁下伸手,为何拦住王某去路?」

    俞云脸色一沉说道:「你管我是何人,龙官四珠及千年何首乌你今生休想,依我善言,你们赶紧回去,免得我又多造杀孽。」

    通天鲸王翼两眼倏地一翻,顿时发出狂笑,笑得十分刺耳难听,大喝道:「我通天鲸王翼还是首次听得如此狂妄口气,哼!你这两手儿当然不错,在我王翼眼中还算不了什么。」继顾了两侧匪党一眼,喝声「上」,即见匪徒们身形一动。

    俞云喝道:「你们找死。」手中马鞭又扬腕─振,鞭梢带起尖锐啸声中,「叭」、「叭」继续大响,又有四五匪徒被鞭力抽得震飞出去,末遭波及匪徒,心胆俱寒,均纷纷回窜,王翼只骇得瞠目不语。

    俞云冷笑一声道:「王翼,你是号称「黄河一怪」,看来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说着,右腕微振,那鞭却以箭一般直,电疾地往王翼「肩井穴」点去。

    王翼料不到他出手,这么快,登时吓了一跳,此时不容再作考虑,忙用足跟点地,身形平仰,一着力即倒窜回去二丈馀,身形尚未定住,即见俞云离鞍飞起,只听一缕风声,鞭梢又迎面点到,眼见无可再避,情急之下奋伸双掌,猛夺俞云转中长鞭。这长鞭岂是他所能夺得去的,但见俞云一长身,翻腕一振,那条长鞭又欺风闪电地往王翼肋间卷去了。

    王翼双掌─屈夺鞭,哪知长鞭却似灵蛇般往掌中滑溜脱出,鞭到中途倏又变招径往自己肋间穿进,这一来,只吓得他魂飞天外,冷汗进出如雨,身形顿挫猛往后撤。说时迟,那时快,鞭身早已经卷住王翼,王冀同来羽党见势情急,纷纷吆喝,亮出兵刃窜前扑往俞云,想及时救出王冀。

    只听俞云哈哈一声长笑,王翼巨大身形已然抖向半空,随之俞云两臂一振,砍来的兵刃「铮」、「铮」声响,全被震落雪中,匪徒们的虎口齐都震裂,不由都怔了一怔,同时俞云回鞭一摔,群袭来匪哼都未哼一声,均颓然倒地。

    这时王翼已是仆落雪中,俞云也自飘在面前微笑着。王翼虽被抖出,十数丈外,只因身上未见点伤,一见俞云落在身前,心犹未死,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疯虎一般又抡起双掌猛扑。这双掌吐出劲气,用上十二成真力,想─举击毙俞云,哪知掌劲一欺近,顿感自己吐出真力卸于无形,但觉对方发出一股巨大无比之吸力,自己双掌竟收不回来,只见俞云徐徐冷笑,左手一晃,劈面一个耳光,只打得王冀眼冒金星;双耳嗡嗡作响,右颊红肿得老高。

    俞云轻笑一声道:「怎么尊驾还不死心,这样吧,尊驾有多少艺业,请悉数抖露吧。」

    此时,王翼凶焰尽失,翻着双眼,只是喘气嗫嚅着不能出声,俞云又一笑说:「你怎不说话?先前你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样儿,哪儿去了?我只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艺业,看来不过尔尔!还不快滚,站在我面前惹厌做甚。」左手又是─晃,王翼被他们打怕了,此时凶焰尽敛,哪还敢再作逗留,连躲带逃,急急窜去,馀下众匪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只胜下数具尸身僵卧雪中。

    邱麒、李少陵二人见俞云拿马鞭只不过玩玩,尚未正式过招,已把十数匪徒尽慑伏或击毙,连威震西北黄河上游一带的通天鲸王翼也打发了回去,即使是恩师滇池钓叟出手,也未必就如此容易办到,只看得大气也不敢深出,心中惊而且疑,他们心疑俞云是老一辈高人,再度出山,才有这种高不可测的武学,可是看来他才不过四十出头,又觉猜得不是!

    这时俞云飞上骑去,─勒马头转身走来,邱李二人对他十分恭谨,令俞云十分难耐,笑笑道:「你们这是怎么搞的,是不是不愿交我这个朋友?」

    二人忙道:「在大侠面前,在下等怎敢失礼。」

    俞云摇头直笑道:「想不到你们也是这等俗气,也只好由你们了。」三人走了一个时辰,消遥羽士等人还不是赶来,想是遇见王翼,不敢再来送死。

    一过崞县天气又变坏了,乌黑的云层又将阳光掩住,眼前的情景,就似傍晚讨分,黑暗昏茫。朔风比前更吹得紧了,道旁凋零的树干倾向一方,树梢一阵急晃,鹅毛片的雪又开始飘落了,紧接着又是骤雨,豆大的雨点掺着雪片,这情景,在江南少有见过,雨开始落下时,雪地瞬眼千疮百孔仿似蜂窝,继之积雪开始溶化,最后是─片汪洋,雪水爽着灰白雪块,往低处汹涌直流。

    此时三骑马用不着那么费力跳跃着,速度加快,马蹄踏着湿泥和半溶的雪,溅得水花乱飞,三人没有─寸干衣服,全给大雨浸得透而又透,皮袍被水一浸,重逾铁甲,压得双肩分外不舒服。

    三骑人马在大雨中急驰,四外一片迷蒙,仅可见及十丈远近,俞云眼力却异于常人,只见三四十丈外有七八人,头戴在大檐竹笠如飞地驰来,就知是那话儿来了,急把马勒住,低喝一声道:「两位朋友,前面有人来了,可自迎向前去,照方才所说的对付他们,我随后就到。」

    两人略一颁首,紧接着两腿一夹,马登时如飞似地驰去,俞云停马暗忖:「前面驰来的七八人,不知是何路道?如是阻截千年何首乌而来,他们怎么就知邱李二人必在此时此地由此经过呢,这点真是令人费解?」

    此时,遥遥瞧见邱李二人已与对方答上了话,这才一提马欧飞驰赶上近前,看清了那一群正是七个老道,心知那是五台山门下的,怎么出家人也是这等贪婪!不由徐微生气,双足紧夹,马倏地抢在邱李二人面前,把五台门下隔在身后,只听俞云一声大喝道:「我又道你们飞上了天,如今被我追及;还有何话说?千年何首乌赶紧献出,我们还可交个朋友。」

    邱李二人见俞云装得真像,心中甚是好笑,面上可不敢露出,邱麒冷笑一声答道:「阁下怎还不见信,二物实在被那黑龙会飘把子灵官巨煞洪长青劫去,你不找他,找我们有何用处。」

    当下只听头前一个瘦长老道微笑道:「邱李二位施主岂可诳话欺人,方才贫道等接获洪会主飞鸽传书,说是千年何首乌在二位施主身上带着,洪会主为人贫道等还可以见信,纵然贫道放过两位施主,你们也逃不出前途清风帮伏桩邀击。不如随贫道同回五台山,贫道只乞半支何首乌,这于两位并无多大损失,请在敝山住上半月,再由贫道等护送二位至太原,令师之疾只消半支足够,再说敝派掌教与令师亦可前怨尽释,这不是两全其美么?」说着,双眼紧望着邱李二人等候回话。

    俞云却接口一声冷笑道:「哼,你们说得蛮轻松似的,还有我呢,难道我千里迢迢,是喝西北风来的么?」

    那道人登时变颜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向我静虚真人这般无礼。」

    俞云嘿嘿冷笑道:「五台山的牛鼻子竟也当上强盗,真令人难以置信,向线上明友口中讨食,这是否五台山规如此,何不公诸武林看?」

    静虚真人被说得面色一红,拨出长剑握在手中,先往下首主位上一站,亮开了门户。也是一阵冷笑道:「阁下既敢向贫道面前口发狂言,必有惊人艺业,倘胜得贫道不用再费唇舌。不然,贫道就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此时大雨如注,五台山七个道人浑身如落汤鸡般,脚下积水没胫,朔风一阵一阵怒啸,刮着雨珠打在道人的竹笠上,发出沙沙响声,双方语调虽高,但为一片风雨繁嚣遮没,入耳直同蚊蚋。俞云骑在马上,雨水满面淌着,十分难耐,左手不停地在面上揩抹,一闻静虚真人之言,又见静虚掣剑亮出门户。不禁脸色一沉,刷地一鞭飞出,只见鞭梢已卷着一段发光之,物撩向半空。

    那静虚真人在五台是首座弟子,一身武学除其师掌教元真子外,就数他能为最高,掌、剑、暗器号称三绝,尤以剑术极为精湛,平素也以此自负。不料瞧都未瞧清对方如何动作,只觉虎口一震,长剑就被夺出手中,这份难堪,无论任何人均无法忍受。何况静虚真人是个心胸狭窄之辈,立时上下两掌发出,分攻人马,同时期身近前,他瞧出俞云手中是支长鞭,只可及远不及近,他打着马匹一伤,就乘机用擒拿法擒住俞云的算盘。

    俞云抖出静虚长剑本是用一个「搭」字诀,并未存心伤静虚,他知五台掌门与滇池钓叟本有宿怨未释,自己插手其间,仅求千年何首乌与邱李两人安危,不欲多招是非,只想敬诫五台门下不再留难邱李二人而已。此时见静虚真人猛然出掌欲加害坐骑,不禁怒火陡生,忖道:「怎么出家人出手如地阴毒?」倏然长鞭一收,鞭身犹若灵蛇般,自动婉汩飞向静虚双掌。

    静虚真人哪会料到他手上长鞭,招数这么诡异,运用得又那么灵活,不由惊得怔了一怔,撤掌略迟,双掌即被鞭身束了一个结实,勒得疼得咬牙。俞云不为已甚,右腕微抖,长鞭松开,静虚登时翻出两步,面上骇得灰白,可是被雨水遮盖,谁也没瞧出,俞云这时又鄙视得「嗤」了一声,说:「我道五台武学真个超绝,却原来也不过如此,静虚,你把五台山的脸,都丢光了。」

    语音甫落,五台群中立时涌出一位道人,面像清秀和善,微笑道:「武林交手,胜负常事,阁下何必出言伤众,以阁下一身惊人武学,何难为一派尊长,贫道等这次下山为救师长,需半支何首乌救治,此为人情之常;阁下岂能咄咄逼人太甚。」

    俞云听这道人出语,理正词严,不由对他泛起好感,于是也微笑道:「道长说来似为有理,其实并不尽然,即是千年何首乌在他们身上,你等也不能拦劫强夺,应该护送他们至目的地后,再以礼向他师长相求,岂不是礼义俱全么?」

    这道人被他说得无词以对,那边静虚真人突然才猛喝道:「方才道爷一时大意,为你所算,你就自认不可一世,道爷若不令你尝尝五台剑学的利害,誓不为人。」

    俞云一听,不禁哑然失笑,只觉这静虚真人狂得可以了,以后若被他接长五台,真不知武林要兴起多少风浪?今天非要教训他不可,当下冷笑一声说:「道长长剑已然飞掉,尚敢口出狂言,既如此说,我就见识见识贵派剑学吧。」

    静虚真人面上涌起一种躁热,阴恻恻地说:「我们师兄弟七人有一小小剑阵,倘为你突破,何首乌不要,贫道等也立时回山,如你不敢,则请┅┅」

    俞云哈哈大笑道:「如我不敌,则请我快滚,是也不是?这个依你,请亮开阵势吧。」

    那先前发话道人,闻言大急,暗怪师兄这么重大的事,岂能率尔承诺,如自己等人不敌,师长伤重缺少何首救治,这还得了,急得连施眼色制止静虚,哪知静虚虽然知道师弟眼中涵意,却佯作未见,一涌身形,抬起被俞云抖落的长剑,蓄势以待。

    那道人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遂与其他五人拨出长剑亮开阵势,要知武林门规森严,师兄犹若师长,明知他这样作法不对,却也不能违背。

    这时静虚真人身形掠回原处,俞云在骑上细瞧五台七子排出阵势,暗含北斗七星方位,动中生静,静中制动,极具生克之妙,俞云忖道:「这七星剑阵,虽然诡异,尚难不倒我,谅这阵法,还不及我师祖玄天七星剑招十分之二三。」他艺高胆大自持无妨,登时扬声大笑,离鞍飞起,跃进阵中。

    这时风雨交加,雨势倾盆而下,哔啦哔啦之声不绝,俞云才一落在阵中,五台七道均骇然变色,你道为了什么?原来雨水落地,积成无数汹涌泉流,俞云竟落足水面,水是流的,他竟丝毫不动,这一份凌虚虚轻功目前武林中可算得绝无仅有,看得邱麟,李少陵二人面面相视,咋舌不下。

    那俞云举着长鞭在头顶不停打旋旋儿,口中微笑高声道:「你们先出招,还是我先出呢?」

    静虚真人只阴笑了声,并不作答,长剑圈臂一晃,剑走轻灵,脚下已是换了三个方位,其馀六道亦是同时换了三个方位,剑势如风,齐朝俞云刺来。

    俞云存心想看出他这北斗剑阵玄奥处,是以并未出招迎敌,旋出诡异「玄天七星步」只在剑影中游走,七剑才一近身,即被滑出,静虚真人喝了一声:「好身法。」剑出加疾,步法随之而快,其他六道也同着发动,一动七人同时移形换位。

    这─走快,变化奇奥,单看他们七道交叉游走,足够令人眼花缭乱,何况还有七支长剑织成剑网,若对方看出这剑网尚露出空隙,认为有机可乘,抢手急攻,那就上当匪浅。

    原来七剑方位不一,各有其空隙部位存在,若对方就空隙处抢攻,他们立时更动方位填满,使在你丧在剑阵之下。俞云只在剑阵中游走了半盏茶时分,业已明嘹这北斗剑阵的玄奥之处,七人联防,联合四十九个变化,这也是五台派始祖穷毕生精力,得意之作,自然神妙无比,它也是全凭剑步合一,才能发挥阵法威力,暗含「实中生虚」,「虚中生实」两诀,及紧守着「敌未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十二字诀抢制先机。

    他这一明白,即无暇再与他们多费时间,实然长啸一声,身形疾变,长鞭翻腕一屈,电光石火间,已是三个变化,一伸、─屈、一卷,不用说,他想把五台七剑全部卷飞。哪知此举大出他意料之外,长鞭─触及七剑剑身,发觉有─般强大无比的潜力往他长鞭震来,几乎震出手中。

    这样一来,俞云面上首次变了色,此刻,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弭勒神功业已贯注鞭梢,只听得「呛」、「呛」数声,七支长剑已是卷出半空,滴溜溜坠下,转眼便落入雨水洪流中,俞云紧张着左手一晃,五台七道长剑被夺,心中骇然,可是阵脚依旧不乱,挥掌猛劈,静虚真人眼前只是一花,也并未瞧出对方如何出手,蓦地,只觉右肘一紧,已是被俞云施出「轩辕十八解」中「卸关点元」手法,擒住右肘「经渠」穴,带出阵外,其他六道一招攻到,已是迟了半步。

    静虚真人只觉浑身虫行蚁走,酸麻难耐,额角冷汗迸出如雨,和空中豪雨混杂流下,难以分辨,正感无法忍受时,突觉时间一松,俞云已自放手。俞云一双晶亮四射的眸子注定静虚脸上微笑着,静虚脸上一红,喃喃说道:「贫道自承输招,我等即刻返山,容后再见吧。」一转身,在骤雨中驰去,其馀六道望着静虚身后怒视了一眼,随着奔去。

    俞云回面向邱麒、李少陵两人笑道:「这一来,静虚牛鼻子返山后,苦头准吃得不小,看他师弟六人怨恨的眼神中,便可测知。」

    李少陵笑笑答道:「谁叫他恃强出手,怨着谁来。」说着微微抬头张望了一眼,又道:「这雨并非一时半刻可停,俞大侠,我们望前赶吧。」

    俞云点点头,飞身上骑,三人冒雨飞驰,这天雨势竟日未停,泥泞满途,将成泽国正是难行,所幸途中并无事故发生,只有几批头戴竹笠汉子,脊背插兵刃来去匆匆,形迹也是可疑,俞云等三骑离得远远的,见他们不来招惹自己,也落得省事,不加以理会。一到崞县,天色已晚,便在县城一家小客栈落足。

    邱麒、李少陵首先落店,俞云隔了顿饭时才至,装作互不认识,他们均一进店,就命店伙出街去买衣履,洗了─个澡后,周身更换一新。俞云住在单独上房,一人叫了几样莱,命店伙送在房内食饮,一日一夜未曾交睫,又是竟日点食未进,不禁饥饿,疲劳兼而有之,如今眼见热腾腾的茶饭,香味直扑鼻端,腹中格外肌肠辘辘,品饮之下,只觉舌甘味美。

    窗外依旧风雨交加,一片沙沙之声,屋内潮湿得很,空气中还存在一种腐蚀的气味,涨漫充斥着,这些,俞云都不摆在心上,只看了看窗外一下,忖道:「像这样的天气,明日怎样能启程呢。」也只想早日到太原。

    吃饱后,俞云立起身来,自言自语道:「我该去门外瞧瞧有没有异样。」于是,他便拉开门,慢步往门外走,经过邱李二人住房门前时,似有意似无意用肘往门上一撞,那门本是虚掩着,呀的一声,竟撞开了。

    俞云虽只一瞥,却瞧出房内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不由一怔,忙闪身急走,把店内店外巡视了一遍,始终未瞧见邱李二人踪迹,心想这样大的雨,他们哪还有心情上街,真是怪事。他匆匆又折回房中,那股霉湿气味又自扑入鼻,竟会出房屋内是空气不流动之敌,所以霉气郁积不得发泄,于是他用撑木将竖窗撑至半开,寒风一阵阵涌入,霉气才觉好些,只是分外寒冷。

    他方才用过了酒饭,感到燥热出汗,如今冷风一吹,脸上戴的皮面具里层水气粘腻腻的,不舒服已极,他揭下面具用干布擦干里层的汗水,露出一张晶莹如玉、俊美可人的脸庞,窗外忽起了一句低微「噫」声,但被风雨遮没,俞云毫没听见。

    俞云把面具戴好后,从怀中取出一颗明珠,那是他未婚妻赵莲珠在周维城家中暗藏之物,他托在掌中里着出神,他自思为得天涯寻仇,未免辜负玉人深情,想到自己离开沧州北上时,周赵二女双眼红肿,不胜依依,为之黯然。

    忽然房内灯光一暗,只觉微风掠耳,竖窗掌木塔然落地,蓬的大响,窗扇落下后自合,灯光忽又重明,但这却是转瞬间之事,俞云掌中的明珍已然不见,以俞云功力之高,竟未及时惊觉,真出入意料之外。原来俞云端祥明珠出神,待至风声掠耳,才知有人潜入屋内,警觉时,已迟了一步,来人已窜出窗外,窗门已砰的关上,但空气中仍余着脂粉香味,他意会出来人必定是个女人,不过这种做法又不似存有恶意,这是何故,略一思索,便托开窗门,便亦晃身窜出。

    此时雨势已缓,尚自不小,放眼瞧出屋檐角立着一条黑影,俞云低喝了一声,便自腾起,他才一起步,那条黑影已是窜出七八丈外,俞云暗赞一声:「好轻功。」出道以来尚属初见,随亦跟着追去,若以俞云那份盖世轻功,还不是手到擒来,但因地形不熟,那条黑影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瞬而不见,刹那间又在另一方向出现,俞云只是跟着,在屋面上东窜西走,好一会,在城厢一家巨宅中隐没。

    俞去停在屋面,不禁犹豫起来,他暗想着:这人引着我来为的是什么呢?才决定下去探明究竟。他轻轻跃下,存身在一间有灯亮的房屋窗前,好似有三四人正在讲话,不禁倾耳凝听,只听得有一人说道:「那两家伙也真该死,竟投上堂主开的客店中,糊里糊涂就被捉了来,真是飞蛾扑火,自送其死。」

    俞云心头猛震,被捉两人是否就是邱李二人,不觉倾听下去,接着另一人冷笑道:「你别高兴着,还有扫兴韵事哩,方才我从内面出来,听说捉来两人,身上竟没有搜出千年何首乌及龙官四珠,只搜出一串佛珠,不知是何秃驴常用之物。魏堂主大为震怒,苦刑逼供,两人只说两件珍物为黑龙会总瓢把子灵宫巨煞洪长青劫去,别的不知,魏堂主只是不信,因为连得飞报,报得洪长青、彭飞、王翼、龙门五怪,及五台门下均锻翼而已,两物不见,真是怪事。」

    俞云恍然听出那被捉的人,就是邱麒、李少陵二人,才知那条黑影引着自己寻来,是有心引自己救援两人。这人是谁?又是一个疑问。继听得另一人说道:「莫非是他们用出暗镖方法,将二物偷送上路吧。」

    「这也说不定。」第二人又回答着:「那两人落店后,后面又来了一中年穷酸,五台七道就是折在他手下,听说这穷酸武功高得出奇,不知是何来路,五台飞报说这人自承是独行大盗,奇怪的就是这穷酸在江湖中,从未听说过有此人,更奇怪的是,他竟敢在我们清风帮辖境内伸手,若非艺高,谁有这胆量?所以,魏堂主迟疑不敢动手,想在三更时分,用迷香饫了过去,再擒来细细讯问来历。」

    俞云一听,不由怒上眉梢,觉得清风帮也忒无耻狂为,敢在县城中掳劫人质,连自己也不放过,不禁想起伤父仇人隐在清风帮中,江瑶红姑娘丧家之恨,如今又是邱李两人被掳,新仇旧恨,全部涌上心头,于是他用食指轻敲窗纸两下,急闪至屋角藏身,屋内起了回声:「谁?」

    接着,门呀地开了,探出一颗人头,四面张望了一眼,见没有人,口中喃喃地道:「是谁呀?」也是他死星照命,竟走出户外,俞云暗中运出「弭勒神功」吸字诀,左掌一送,一拉,这人便如同常人步行一般,走在屋角,这手法也真绝,那人竟噤不出声。俞云往他身上点了一指,轻轻放在地下,又掩至窗前急敲了四五下。

    屋内又出了回声:「李瘤子,是谁呀?有什么事值得那么大惊小怪的,进屋内说不得了吗?」他嘴上可这么说着,凳子竟拉了拉,还自没动身,咕噜噜喝了一口酒。

    另─人说道:「老王,你快去看看,说不定是堂主有事吩咐,我是值夜的,用不着我去。」

    那叫老王的人咕噜噜又是─口酒,说道:「有话进屋明讲不就得了,干吗老弹窗子呀。」亦起身出外,俞云又用同一手法,轻轻点倒。

    俞云估量着屋内只有一人,晃身闪入,只见一粗眉大眼彪形大汉坐在一条长登上,一双脚架起,慢条斯理的喝着酒。桌子摆着三四只碟盘,盛着鸡、肉、花生之类;骨壳狼藉,满桌满地都是。

    那彪形大汉正吃得有味,猛然瞥见俞云呈现眼帘,不禁骇然立起,张口待要呼喊,俞云倏地一伸手望那大汉肩胛骨一钳,口中低喝道:「你只敢叫,我即使你不得好死。」

    那大汉经他一钳,几乎疼得昏了过去,忙连声哀求道:「大侠,请高抬贵手,小人从不为恶,你就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一脸灰白,满身疼得发颤。

    俞云微笑道:「饶你的狗命,这也不难,你只说出方才被擒两人身在何处,便可放你。」

    那大汉忙答道:「小的今天值夜,并没见着,听旁人说起,那两人现仍在议事堂上,被魏堂主用出分筋错骨手,仍是抵死不说出两什珍物落在何处,别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俞云紧接着问道:「议事堂是何走法?」

    大汉答道:「从左走,再向右,穿过走廊就是。」

    俞云听后微笑道:「死罪虽免,活罪难饶,请暂且委屈一点。」那大汉听得面色死灰,俞云轻向后脑点了一下,大汉便自昏倒于地。

    俞云依着大汉所说的路径闪进,仗着身法奇快,黑夜风雨声中,虽有三四暗桩,竟未觉察到有人潜入内面,一近议事堂侧,只见内面灯火辉煌,厅外尚有两人把守着。他稍为踌躇,即寻得一计,伏在暗处重重击掌两下,厅外把着两人闻声四顾,俞云身法何等之疾,施出「玄天七星」步,一晃就落在那两人身前,两手急点,随手一拉在檐前,堂内人竟未发觉。

    俞云一眼望见邱麒、李少陵两人躺在地下,满脸疼苦之色,他两人身前坐着三四人,不言而知是清风帮中人物,其中一人浓眉重耳,颔下腿须卷起,正戟指吆喝:「你们俩人再不说出两物下落,看我魏雁缩骨屈筋手法的厉害。」俞云听了大怒,双掌一挥,狂风涌进厅内,刹那间灯烛尽减,俞云身形随着掌风穿进。

    此时厅中一片漆黑,半点动静均无,只听魏雁喝道:「孩儿们,快取火来。」声还未落,又听得「扑通」之声大作,随着那魏雁手下亮着灯由厅后进来,只见魏堂主等三四首脑,已然倒地死去,被擒二人也失去踪影,立时屋内一阵,大乱。

    原来俞云出掌扑灭灯光后,即窜近救出邱李二人放在屋角,解开了穴道,就向他们二人悄声说:「两位请在此处稍候,我去打发了他们再说。」随即又闪进厅内,施出「轩辕十八解」独门绝技,闪电出手点了厅上四人死穴,再又飞身而出,同着两人离去,越墙回至房内。

    这时大雨已停,只是朔风仍自怒吼,三人同至俞云房内落坐,邱李二人道谢俞云相救之德,邱麒又问起俞云何以知道被人掳去?俞云摇着手道:「这些都别忙着谈,如今要着手的,就是这片客栈本是清风帮魏雁所开,我且惩治了他们再说。」俞云又自闪出门外,邱李二人不禁怔了怔神,只觉俞云机智武学都高不可测。

    不过一盏茶时候,俞云笑着回房说:「好了,这店上下管事的人,全都给我点上昏哑两穴,并废除一身武功,我们快去马槽中牵马上路再说吧。」

    邱李二人心知清风帮耳目众多,方才魏雁身死,现在已是大乱了,说不定要来店中查视,在俞云而言,却未必惧怕,但也是麻烦,不如走为上策,于是三人拉出马匹,又续往太原方向驰去。途中俞云问起两人为何会被虏,李少陵说:「我俩用过酒饭后,因为日来疲劳过度,就躺在床上假寐,不觉昏睡过去,醒来却在魏雁家中,以后的事俞大侠都已知道,不过俞大侠何从得知在下等被擒?」

    俞云即把才才的事说了,说笑道:「这颗明珠丢了倒值得,但不知那人是谁?」邱麒、李少陵两人听了,也为之纳闷不已,这人藏首露尾,大概有什么苦衷。

    坐骑四蹄翻飞,溅起泥浆四射,寒风凛冽,天空中一颗星光都没有,三人仗着夜眼,一路奔驰着,一日半夜豪雨,道上积水盈寸,马匹经过,响起一种破水声。奔驰了将近两个时辰,天将破晓,路上略无阻拦,想是清风帮不防邱李二人会连夜脱逃,眼见太原城垣隐隐在望。

    邱麒笑道:「我们直奔西南,片刻后,也就到了清禅寺。」(按:清禅寺本名天龙寺,北齐时代所建,为我国三大石窟之一,内有石室二十四间,石佛四尊,隋朝开皇四年镌石室铭,雕刻极精,为古代我国艺术的精华,寺东一里,凿壁为池,其旁有天龙庙,内有千佛楼,因清朝开国之君顺治逃禅避位,来此天龙寺一年之久,康熙时更名为清禅寺,直至干隆末年又复原名天龙寺。)

    这时俞云笑道:「两位请先行,俞某随后就到。」说着一夹坐椅,往太原「拨喇喇」冲去。

    邱麒、李少陵二侠往西南行去,马步放缓,恐引起匪党疑心,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便到了清禅寺。两人下骑进得山门后,即见知客僧广元大师迎来,稽首笑道:「两位施主才来,一路辛苦了吧,俞施主已到得多时。」

    二人不禁愕然,相顾笑了一笑,随问了广元大师禅安后,即望方丈室急急赶去,两人隐隐闻得俞云与其师滇池钓叟豪笑声,揭开门帘,两人步入,俞云即立起笑道:「俞某先来一步,不请之罪,还望万勿见怪才好。」

    两人一见其师的精神奕奕,知已服下千年何首乌,便忙道:「岂敢俞大侠义薄云天,一路多承护持,在下等在这里拜谢了。」说罢一揖到底,俞云逊谢不止。

    滇池钓叟笑道:「也应该谢谢,俞大侠,何必如此谦让。」又道:「方才监寺大师所报,这清禅寺外林周围遗下十数具贼尸,想必都为大侠出手残除吧?」

    俞云笑笑不做一声,一旁须眉银白,面像清惧的净尘禅师说道:「善哉,善战。命广元抬去火化了吧,说不上老纳又要化上三日,替他们诵经超度。」

    滇池钓叟哈哈大笑道:「你这老秃驴几时又发下善心的。」净尘禅师闭目微笑不语,邱麟、李少陵二人听出俞云来天龙寺时,清风帮尚有匪党多人在松林潜伏着,心中更感激不已。

    谈了半晌后,滇池钓叟立起笑道:「俞大侠,老朽伤势已然痊愈,想即刻起程回滇,务请大侠游滇时,去寒舍一叙,以尽地主之谊。」

    俞云笑答:「这个自然,就是老前辈不说,在下也理当拜望。」

    滇池钓叟又回面向净尘大师告辞道:「大师,到此打扰多月,又承救伤之德,无可言谢,明年今日小弟必来拜望佛驾。」

    净尘大师启目微笑说道:「你爱来就来,这清禅寺大开方便之门,老纳无他言可赠,只嘱你一路平安。」说着起身送客,相送在山门外。

    临行时,滇池钓叟取出一支拇指长的何首乌及一柄「灵屡」匕首赠与俞云,笑道:「老朽仅服用半支,尚留下三截,一支相送大侠服用,可助长功力,灵犀匕首是老朽在莽苍山无意中得来,功能切金断玉,老朽知道大侠武学不凡,本无须此物,但老朽为求心安,略表寸心而已。」俞云见他意诚,只得受了。邱麟、李少陵两人依依不舍,洒泪随着其师滇池钓叟回南而去,俞云也向净尘禅师辞别。

    俞云回在太原「茂源」客栈后,睡上半天,信步走出,这时天色初露,街上积水汪溢,寒气还是凛冽袭人,行人甚至寥落,再过几天就是小年腊月廿四了。他费了三天功夫把省垣八景,「烈石寒流」、「天门积雪」、「上堂神柏」、「崛帏红叶」、「汾河晚渡」、「双塔凌霄」、「异水烟波」、「西山叠翠」游了一个遍,这几日天气和丽,游兴未减,又将近郊胜景一处一处留览详尽。

    这一日俞云至城外约数里之处,「风洞」览胜。风洞系云中山脉旁支天门岭坡下所凿之岩洞,周广百数十丈,内有石碑一百廿馀块,碑作方形,四面环刻佛经,以多人分书,故字体不一。然字迹苍劲古朴,仍为喜书者所拓,据考证为唐武则天时所刻石,盖以唐时崇信道教,佛教曾数遭厄,因此信佛之人,以佛经刻之碑上,藏之地下,以垂永久,且云石宰之碑,不宜更动,否则当地必有风灾,殃及庶黎,故人均视为神明,弗敢稍动,虽受书者拓字帖,亦必凛然谨慎;此即「风洞」命名之由。

    且说俞云越入洞中,仗着「虚室生明」精湛内力,洞内情景纤毫毕露。俞云对书法有独擅之处,故对每块石碑上佛经勒字,摩娑良久,爱不忍释。洞中烛泪残烧满地都是,想必是拓书之商人士子所留。等到俞云将全部碑石摩娑殆尽,已是费了大半天的时光。

    方欲启步离出时,忽闻洞外起了一阵脚步声,俞云闪至碑后,静视来人为谁,只见两人趋入,互相说笑着。俞云凝目一看,心说:「这两个小娃儿怎么到太原来了?」暗暗惊疑不止。

    原来两人正是傅婉姑娘及傅青两人,只见他们两个走在洞角席地坐下,拿出两包食物,咀嚼得津津有味,傅青笑道:「姐姐,那和尚说话是不是骗我们的,他说八手天尊三日前即已外出,要等两日后才可返回寺中,哪有这么巧法。依青儿的性,把他的寺院翻一个遍后,我才相信。」

    婉姑娘娇喝一声:「青弟,你就是这么任性,我们等上两天也不要紧,过期我们再去探视八手老怪返寺与否,反正「太阿」剑不索回,我们决不甘休。」

    青儿这才不语,俞云听了恍然忆起傅六官之语,他说过有柄「太阿」宝剑被一不知名邪匪抢去,这匪形状特异,身长八尺,形若胡瓜,满目白毫寸许,谅必他们得悉这匪人是八手天尊。但是傅六官何以自己不来,竟放心让两个小娃轻身涉险,未知何故,自己离开他们差不多大半年了,莫非傅六官又发生什么事情么?这一心急,俞云不禁闪身过去。

    两小正吃得有味,突见暗中有一双手如风的伸来,将青儿手中一只鸡腿夺去,两小惊得跳了起来,定睛一瞧,只见是一中年穷酸就他们坐处,席地大嚼。青儿瞪眼大骂:「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不声不息就抢人家东西吃,难道你三年没吃过吗?」

    俞云打起北音说:「小娃儿,问得真有意思,我老人家三年吃过东西,还曾抢你的吗?」继又面向着傅婉笑道:「姑娘,不要动气,反正这两包食物,三人吃还多着呢,来,一块儿吃吧,我老人家吃了后,给你们一点好处就是。」

    他暗中打量傅婉,大半年不见,越发成熟,两双淑乳高耸,个子也长高了许多,看起来,就像十七八岁的姑娘,哪像是十四五岁?─缕缕的少女体香散发触及俞云鼻端,不禁心旌摇摇。只见傅婉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瞧着自己,樱桃小嘴一撇,嗔道:「谁要你给好处,你既三年没吃过东西,你就请吃吧,我们也不要了。」

    俞云哈哈大笑道:「真有意思,等会可不要求着我,我老人家说过的话,向例是说─不二咧。」

    青儿气鼓鼓地说道:「谁求着你,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真不害臊。」

    俞云只是微笑,倏又脸色一变,两手疾出,将两小捉了一个结实,拉在碑后藏掩着,悄声道:「静点,有人来了。」说着手一松,一晃身就掩在洞侧,傅婉这么大姑娘,竟被中年男人执着玉腕,那还不臊得要命,口中啐啐连声。

    青儿还是一个天真未凿的小童,低声问道:「姐姐,是有人来了吗?你看这人是不是坏人?」

    婉儿忙掩着青儿小嘴,低喝道:「不要说话,小心贼人听见。」

    这时有步声门洞外传来,似是一男一女,边走边谈着,只听那男的说:「师尊不知为什么,─个少女一个娃儿也值得怕,不是师尊一再告诫,不得轻启争执,愚兄老早就想见识这少女及娃儿有什么苗头呢。」

    那少女一阵的娇笑道:「你知道什么?师父的「子午玄功」还差一周天就练成了,在这十二时辰期内,正是紧要关头,若一分心,便会走火入魔,你道是师尊真怕了他们吗?师尊还说,现在尚不知一女一童来意为何,但轻易尚招惹不得,只怕他们两人身后还有老的撑腰,怕我等引来无穷隐患,为了这缘故,所以阻止我等不可露面。」一男一女竟走至洞口,立着不动,喁喁对起话来,傅婉、傅青两小不由大急。

    继听男的笑道:「究竟你是女的,得师尊十分宠爱,─早─晓只准你进塔见上一面,说不定你也得了什么好处吧?听说师尊「子午玄功」练成后,即把前数年新得之「太阿宝剑」配合「子午玄功」,创出「子午十二剑式」,这样一来,师尊可侪身武林一流高人,自创门派,是也不是?」

    那女的又是娇笑道:「你倒聪颖得很,师尊有几次还赞你呢。嗯,你叫我到这儿来,就为着这个事嘛?」

    男的一阵淫笑道:「好师妹,还不知愚兄的心意么?三天不见,你知有多难受哟,好人你就答应了吧?」

    女的忸怩了一阵,只听她说:「呃,我不嘛┅┅」两人正在拉拉扯扯时,突然风声一掠,一男一女「哎哟」惊叫了─声。

    原来俞云一听得男女二人,要进洞行那淫秽之事,不禁怒气顿生,一闪身就到了他们身前,那男女两人猝不及防,─声「哎哟」惊叫出口,音犹未落,却被俞云点上昏穴,仆倒在地,那男的长相颇也清秀,女的亦姿色不恶。

    这时,傅婉傅青两人也窜至洞口,俞云见着傅婉,比半年前更出落得标致了,真可说是芙蓉如面,秋水为神,不禁多望了数眼,只看的傅婉红生双颊,眼含怒意,青儿也翻着一双灵活的眸子,不时地打量着俞云。

    只听得俞云笑道:「这两人对你们之事,大有帮助,我老人家吃了你们食物,就算谢。」倏而容颜一变,抓起地下两人,急道:「又有人来了,快进去。」傅婉傅青虽未觉察是否有人来,但知俞云必有所闻,三人一晃身就闪入风洞内面。要说俞云岂能这样怕事,只因他若一现身,必引起邪党特别注意,本来为着邱麒李少陵两人招够了麻烦,再要惹事,日后必致于寸步难行。

    他三人身才掩好,就闻得足声落在洞外,叫了声:「徐师弟、燕师妹,师父有事命你们去。」久久未见回音,只听那人喃喃自语道:「奇怪,方才见他们两人朝此行来,怎地不见,不要是进城去了吧?」接着,又唤了两声,那人才转身走去。

    此时俞云又向那擒来少女点上残穴,解开昏穴,笑道:「若要知道太阿剑置放何处,只问女的便知,我老人家还要吃东西呢。」说罢自顾自地大嚼起来。

    那女的已是缓缓醒过来了,只觉周身酸疼难耐,一睁眼,即见一少女怒视着她,还有一七八岁小童站立少女身后,不由愤声说道:「你们暗施毒手,要待怎样?」

    傅婉冷哼了一声道:「不要怎样,你只说出八手禾尊,太阿宝剑在何处,便可饶你活命。」

    那女匪自知落在人手,若不说出,必使自己皮肉受苦长叹一声道:「太阿宝剑自我师得后,从不离身片刻,家师现在寺后宝塔之上,第六层静室内练那「子午玄功」,你们自去找好了。」

    这时俞云又发话了:「青儿,你将那□男女喉头右侧第三条经脉上,点他─指,让他们永做梦里鸳鸯吧。」

    青儿听见后,心中大喜,知是教他点穴手法,但那女匪一听,不由得神色大变,颤声道:「请┅┅不┅┅要┅┅」话还未了,青儿已伸指倏地点在喉间,只听痰声一响,颓然死去。青儿接着倏又伸指点了那男匪一指,昏睡中已魂游地府,惊登极乐了。

    傅婉一把没拉住青儿,两人业已死去,只得罢了,不由白了俞云─眼,拉住傅青左手说:「弟弟,我们到镇风寺后宝塔上,向那八手天尊要剑去。」说着,两人就要出洞。

    只听那俞云笑喝了声:「且慢,你们仗着学了一套「九宫阴阳正反步」法,及「白猿」剑法,就想横行么?听我老人家的话,晚上再去,必可助你们手到剑来,也可乘机将八手魔头除去,消消你们父母杀身仇恨。」

    傅婉傅青听了,不禁胸头一震,自己的事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越想越疑,不要被他弄了手脚,将「太阿宝剑」觑空在八手天尊那里盗去,鸿飞冥冥,到那时,岂不令自己愿望成空,于是粉面一沉,娇喝道:「究竟你是何人,怎么对姑娘家事这样清楚,快说,不然姑娘可要不客气了。」这时青儿也将一对在砀山二鸟手中夺来的判官笔掣出,圆睁着小眼,只待姐姐一声令下,就飞身打出。

    俞云却哈哈大笑道:「怎么你这两个娃儿如此气盛,我老人家是好意,可没招惹你们,来,随我去洞外,给你们瞧瞧我老人家是谁。」说着,长身一闪,但觉微风掠眼,人已不见,早已出得洞外,傅婉芳心中直觉这人身法,较她那梦恩魂想的言哥哥,并不稍差,于是拉着青儿窜出洞外。

    两人出得洞外,只见俞云负手微笑着,傅婉又是一声娇喝道:「你是准?快快说出。」

    只听俞云微笑道:「婉姑娘,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么?」这时,俞云恢复了男音。

    傅婉一听,似乎觉得这语音从何处听过,非常熟悉,只是一时忆他不起,一双水汪汪大眼直瞧定俞云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神色。青儿圆眼一眨一眨地亦茫然呆立。俞云见他们仍未想出,伸手缓缓揭开面具,笑道:「你们再瞧瞧我是准。」

    青儿一见,惊叫─声,忙跃起两手圈在俞云的头间,不住的摇晃,连声叫嚷道:「言哥哥,言哥哥。」

    傅婉也不由惊喜万分,情不自禁地双手执着俞云右手,娇笑道:「言哥哥,你这人真是┅┅早说出是你有多好,白叫人家多担一份心事。」这半年来,够她梦魂萦绕了,为思檀郎,不知暗弹了多少珠泪,今日见着,喜出望外,也不思索,执执着俞云一只右手,捏得紧紧的。

    俞云睁星目望着傅婉脸上,只是微笑,傅婉霞飞玉靥,猛然警觉出自己执着人家的手,倏地缩手,白了俞云一眼,俞云转面向青儿笑道:「小猴儿,你现在知道我老人家是谁吧。」

    青儿放开双手,一阵跳跃道:「言哥哥,你好不害羞,前次自称大叔,现在又自称老人家,真要是老了,我姐姐还会想你吗?」

    傅婉忙喝道:「弟弟,你再胡说。」竟说不下去了,想不到心事被青儿瞧出。

    俞云一听,不由怦怦心跳,自觉情孽难偿,暗叹了一口气,瞥眼瞧见傅婉低垂着粉颈,夹耳根都红了,这种无限娇羞神情,俞云又是一阵怦然心动,只得说声:「我们进得洞内再谈吧。」于是牵着青儿趋入洞去,婉姑娘随在身后。

    三入席地坐下,俞云笑问婉姑娘道:「傅大侠好吧,我真诧异傅大侠为何竟放心你们两人来此轻身涉险,傅大侠也太过于放任你们了。」婉姑娘望了俞云─眼,倏又低首,半晌不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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